他直直地盯著驛官的臉問上去,五官看起來說不出的怪模怪樣。

驛官趕緊說:“那是,那是,輔國大將軍勞苦功高,非一般人可及!”

頭一個和尚傲慢地說:“知道就好!就連周國公和梁王見了我們輔國大將軍都要禮讓三分,梁王還為我們大將軍在宮裏牽馬扶鐙,這個馮某某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在朝堂之上參奏我們大將軍,這不是找抽嘛!”

驛官點頭如啄米:“是,是,是。”

“是什麼?!”兩個和尚一起拍桌子。

“是找抽。”

“誰找抽?”

“呃,馮大人,呃,不,馮某某不自量力,找抽!”

“那你以為這個張某比馮某官更大?”

“不,不——”

其中的一個和尚“啪”地一拍桌子,喝斥道:“那還不快叫他騰房!”

“這——”驛官遲疑了。

這倆和尚所說的輔國大將軍,是白馬寺住持和尚,時封梁國公的薛懷義。薛懷義在宮廷裏的地位十分詭秘,宮人們對他的種種行為諱莫如深,心照不宣。而這位僧人出入宮廷如入無人之境,上至王孫下到宮女宦官,無不對他禮敬有加,但凡有所指示,無不從命。

據說他在宮外還要橫行霸道。道教是李唐皇室確立的國教,李氏一族,一直自稱是道教始祖老子的後人。而女皇陛下登基以後,一直尊崇佛教打壓道教,這薛懷義便看著道士不順眼,在街上看見一個便逮住一個強行給人剃度,惹得滿城的道士無不怨聲載道。

他如作為,他手下的和尚,很多是當年跟隨他的街頭混混,更是以此為樂。因有女皇陛下庇護,滿城上自大臣下到百姓,對他無可奈何。

梁王,就是女皇陛下的娘家侄子武三思;周國公,是女皇陛下的侄子武承嗣,時任文昌閣宰相。這兩個人,一個以王子之尊,一個以宰相之尊,對薛懷義如此畢恭畢敬,可見薛懷義當時在宮廷的地位是多麼的飛揚跋扈。

看來這兩個和尚是奉了薛懷義的命出京南下的,否則官驛沒有道理接待他們,奉為上賓。

不管怎麼說,薛懷義地位再高,他的主業還是白馬寺的住持和尚;而張柬之大人是江南西道長史,朝廷命官,讓一個朝廷命官給白馬寺的和尚讓房,無論如何說不過去,名不正言不順。

驛官遲疑了。

其中的一個和尚大怒,揮起一掌,啪的一聲拍在驛官的臉上,喝斥道:“這什麼這?給臉不要臉!你識相點,大爺回去後給你在大將軍麵前美言幾句,你發達的日子就要到了!你若不識相,當心大將軍讓你站著死,你不敢坐著死!”

驛官顯然活到這麼大,都沒見識過這種無禮的無賴,一時半時驚呆了,竟然不知如何以對,隻拿手捂著臉,站在當地不知所措。

感到羞辱是肯定的。

那和尚見他如此,更加火上澆油,抬起手掌就要再打,胳膊卻憑空被人架住。

是阿忠侍衛。那和尚大怒,轉頭問道:“你是何人,要多管閑事?把官名報上來,讓爺爺記住你!”

阿忠侍衛不動聲色地說:“這老頭年紀有一把了,瘦得皮包骨頭,當心師傅手疼。”

那和尚揮動自己的手臂說:“你,你放開——”

阿忠侍衛的手臂如鐵鉗一樣夾住他的手臂,哪裏動得了!那和尚又驚又氣,大聲嚎叫:“你,你放開我!”

另外一個和尚站起來想衝我們下手,來個圍魏救趙之計,阿忠侍衛早有防備,另手抽劍,架在那和尚的脖子上。

那和尚臉紅耳赤,外強中幹地跳:“你,你大膽!”臉擦著劍鋒,被割了一道口子。他一抹一手血,嚇得鬼叫起來,“殺人了,殺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殺人了!”

阿忠侍衛沉聲道:“再動,當心頭真的要不在你脖子上了!”

那和尚立刻安靜。

突然一陣樓梯響,隻聽上麵有一個威嚴的聲音道:“何人在此喧嘩?”

人未到,聲音已經透著力道,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