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先在一個棚裏裝架子育苗用。那藥真的種的話還要種在地裏。不接地氣的話藥力是要受影響的。”
我回房整理自禦藥房抄來的清單並送來的種子,一樣一樣地擺開。我忽然想起以前娘在山裏收的那種紫藍色的花,那種白狐用來療傷的花。這次回巴州,也去過老房子看了,發現那間母親用來放藥材的房間居然原封不動,所有的瓶瓶罐罐全在裏麵,我就把那紫藍花的種子帶在了身上。
我回到臥室,自枕下找出那隻放種子的荷包,呆呆地端詳著。
我就是敷了這花做到藥,頭上磕破的疤才完全去除,不留痕跡。我想著阿忠侍衛胳膊上的傷——想必現在已經愈合,落下疤了吧?不知道以後敷上,是不是管用。
正在發呆,隻覺得眼前一隻手指在晃。我凝神一看,原來是春雨笑嘻嘻地站在我旁邊。她問我:“姑娘發什麼呆呢?”
我連忙說:“後院的暖棚搭好了,我簡直等不及地想育苗了,正想著先種什麼呢。”
春雨興奮地說:“啊,真的呀?姑娘,你說先種什麼,我跟你一起去種好不好?姑娘你不用幹活,你隻管教我怎麼幹,我來幹。”
悠蘭正從小宮女手上接過漿洗過的衣服放進來,聞聲笑道:“你啊,隻要不讓你讀書認字,你啥事兒都屁顛屁顛地往前湊——這會子又要種藥了!”
我拿著那隻荷包和另外幾包藥種,說:“要不先下個四盆種,算是開張?”
春雨笑著一邊拍手一邊跑出門,往後院跑去,一遍說:“姑娘,快來快來!”
悠蘭搖頭:“什麼時候才能改改這毛躁的毛病!”
我跟春雨在後院的井邊打了水,我用石筆對著種子包上麵的字,一筆一劃地在花盆上寫上藥的名字,然後跟春雨一起往花盆裏填土澆水。
我取出荷包裏的種子,也種下去。
春雨好奇地問:“這個花盆為什麼沒寫名字?這是什麼藥?”
我說:“我也不知道。它開紫藍色的花。”
“這藥是治什麼的呢?”
“治傷口。”
“那就叫紫藍好了。”春雨抓過石筆,拿起空花盆,寫了“紫”的上半部的左邊,就開始抓耳撓腮,寫不下去了。
她就是這樣,看見這個字準能認識,你讓她寫,除非罰她每個字抄一百遍,否則再也記不住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花盆遞給我。我接過來,將“紫藍”兩個字端端正正地寫上去。
春雨不知是為了岔開這難為情的時刻,還是本來就打聽了一肚子的八卦,神神叨叨地小聲說:“姑娘,今天臨淄王給皇上請安,趕上皇上午飯,他就賴著不走,一定要蹭飯呢。”
孫子跟祖母吃飯叫蹭飯?我笑笑。
春雨道:“你別不信噢.。平時各位王子進宮,請安說幾句話就告退,今日真奇怪,他老坐那裏不動。最後皇上隻得說,天也晚了,你要是還沒吃,就陪朕一起吃。你猜那臨淄王說啥?”
“說啥?”
“臨淄王說,聽說宮裏還有兩位表妹,一向都少見,不如請來一起吃。人多說話熱鬧,皇上一高興,說不定多吃一碗飯。”
兩位表妹?恐怕這臨淄王絕沒有請西門雀吃飯的意思吧?前一刻,他還口口聲聲要我給她開治“尖酸刻薄”的藥呢,後一刻就要跟“表妹”共進午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抿著嘴笑:“你都當新聞來講了,皇上不會沒有洞察吧?”
春雨道:“可不是。用完午膳,皇上是要小寐一會兒的,就放他們出去了。臨淄王不知找了個什麼借口,跟惜福郡主問東問西的。惜福郡主無奈,隻得讓侍女借後花園水榭邊的避風亭擺了茶點招待他,也拉著西門姑娘作陪。”
在避風亭擺茶點?不是請到自己宮裏?
春雨小聲附在我耳邊道:“有人跟我說,惜福郡主城府深著呢,也尊貴。那個西門小鳥,嘿嘿,居然開口請臨淄王去她宮裏去玩,被臨淄王拒絕了。皇上醒了以後,問上官大人說,今天怎麼了?太陽自西邊出來了?臨淄王一向對武氏一族沒有好顏色,怎麼今天倒問起養在宮裏的兩個武家姑娘?”
“上官大人不敢隱瞞,將臨淄王在宮道裏跟咱們相遇的事說了。你猜皇上說什麼?”
“什麼?”
“皇上說,這妮子到底不姓武,沒有我們武家人的氣度,一身的賤模樣,見了男的,不管是王子王孫還是阿貓阿狗,都舔著臉往上湊,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再也改不了的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