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就這麼兩壟地,何必興師動眾?”

自暖棚出來,阿忠侍衛看看天色,說道:“攪擾了半日,耽誤何姑娘念書做事了。在下就此告辭。以後有什麼宮外的事,隻管找我。我不在的話,程老弟也是個熱心人,找他也成。”

我微微地躬身致謝:“麻煩阿忠侍衛了。阿草無以為報。”

阿忠侍衛笑道:“你那治傷的藥真的收獲了,給在下一點就成了。”

我說:“這個自然。”

送阿忠侍衛出門回來,我回到案幾前溫書,抄寫生字,悠蘭一邊替我把首飾和靴子收起來,一邊問道:“姑娘蒙皇上召見,怎麼去了這麼久?”

一句話讓我想起今天在禦花園的一幕。我放下筆,說道:“我從禦書房出來,原本打算順路去上官大人的宮裏拜謝,走到半路想起身上沒帶什麼禮物,實在失禮。悠蘭姐姐,你幫我出個主意吧——我拿什麼送給上官大人才好?還有公主,我送什麼才顯得尊重?我這裏的東西,不是皇上賜的,就是公主和上官大人賞的,從巴州鄉下帶來的東西又那麼粗陋,實在拿不出手。”

悠蘭想了想,才說道:“這倒真是的。公主是天生的貴人,有皇上賞賜的珍寶無數,什麼都不缺;上官大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無論朝中還是宮中,巴結的人不計其數,什麼珍寶沒見過?姑娘所有的,不過是一片感激之心罷了。姑娘也不會針線女紅,隻懂藥草——對了,上官大人到了春天臉上容易長癬,煩惱不止,那年宮裏冬天花開得多些,她也癢個不停;公主時不時地發些痘痘,太醫院的禦醫們束手無策。若姑娘能做些丸藥或者霜啊膏的給她們,也許是個好主意呢。”

上官大人和公主,我都跟她們近距離接觸過,感受到來自她們身上的氣場。上官大人身子微顯虛弱,顯然是自幼入宮為奴,調養不當,憂思過度所造成的,現在想起來,她應該是敏感性體質,花粉過敏;而公主自幼養尊處優,身體強健得多,肉食多,肝火旺,皮膚有油膩,毒氣在體內積存散發不出去,故而經常發痘痘。

藥我能配,可是如何煉製霜膏,卻完全沒有概念。

宮裏的胭脂水粉,全是由內務局主管內官自宮外采買,我都無從學起。

悠蘭想了想,說:“宮內有藏書閣,惜福郡主和西門姑娘可以從那裏借書看。我幫姑娘問問上官大人宮裏的人,姑娘自己也問問先生吧。也許姑娘能從裏麵找到一些這方麵的書呢。”

我搓著手道:“你問的時候不要提起我要做這些東西。萬一做不成,豈不羞愧?”

悠蘭笑道:“放心,悠蘭自有分寸。”

沒幾日,悠蘭交給我一本小冊子,是藏書閣的借書簿。我可以在藏書閣開放的時間去那裏看書借書,所借的書登記在簿子上,到期要歸還。

春雨沒有。她沒有資格在藏書閣借書。不過她也不在乎,因為她根本沒有興趣讀那些艱深晦澀的書。

以後的半個月中,我每天下午在暖房裏照看一下花草,便泡在房間裏讀那些自藏書閣借來的書。我識字還不多,讀得相當吃力。遇到不認識的字,隻能問悠蘭。悠蘭有些能解釋一下,有些她也不懂,我隻好記下來,改天早上問先生。

每日挑燈讀到深夜,熬得春雨也拿著一本書陪到深夜,瞌睡連連。

有日程思德來找春雨,春雨一邊跟他說話一邊一邊頻頻地打著哈欠。程思德皺眉道:“怎麼回事?沒睡夠?”

春雨道:“姑娘每日點燈熬油地讀書,害得我跟悠蘭輪流陪夜,真受不了。”

“做什麼這麼用功?”

“誰知道她怎麼回事,忽然想做胭脂香粉。”

“胭脂香粉?繡工局的貞娘很會做胭脂香粉呢。宮裏好多人喜歡她做的東西,她每年春夏都做一些送給要好的姐妹。你不如讓何故娘向她討教討教,豈不比自己琢磨要快得多?”

春雨興奮過頭,抓住他的手猛搖:“真的嗎真的嗎?好,好,我這就告訴姑娘和悠蘭,想想辦法。”

在我給皇上開了藥方的第二天,各路王子王孫,文武大臣紛紛忙碌起來,有上本薦醫的,有進獻靈藥的。皇嗣輪於早朝後帶著臨淄王進宮請安。

皇嗣輪,就是皇上的第四子李旦,現在被賜名武輪。

皇上那一日興致頗高,對前來請安的兒子孫兒說:“你們且回去多找幾個人,午睡後進宮陪朕打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