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站起來,讓出一條通道給女皇陛下先行。女皇陛下在她的貼身侍女韋團兒的攙扶下,走下看台,緩緩向自己的宮輦走去。
來時騎馬,去時宮輦,大約不僅僅是為了躲避薛懷義,她也確實倦了。
太平公主也上了自己的宮輦。包括上官大人的其餘人等,依然騎馬隨行。
惜福郡主因為騎馬裝撕裂了一塊,球場旁邊的一間更衣室內更衣。西門雀在門外等她,四處張望,看見臨淄王一邊拿著鑲著金玉的水壺喝水,一邊跟兄長壽春王說著什麼,便走過去打招呼:“見過見過壽春王殿下,臨淄王殿下。”
臨淄王笑著給壽春王介紹:“這是西門雀,皇祖母的——”他撓著頭,顯然記不得這複雜的關係。
西門雀連忙說:“皇上是我姨婆婆。”
臨淄王眼裏閃過一絲鄙夷的神色,而壽春王卻正兒八經地打躬行禮:“西門姑娘好!”他因運動而白皙透著粉紅的臉上帶著恭謹和小心。
西門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露出嬌羞的笑,低下頭撫弄自己的衣帶,沒話找話地說:“兩位殿下今天的球打得真好!”
臨淄王顯然心不在焉。他四處張望著,見不遠處更衣室外等著一些侍女,便努嘴問道:“皇祖母在裏麵嗎?”
話音剛落,惜福郡主一身宮裝地出現。她穿著橘紅色的上襦,水藍色的裙子,披著灰藍色的披紗,衣裙上繡著銀灰色的菊花,熱烈中帶著點清雅,越發襯得她的臉色豔麗嫵媚,眼含秋水。
她目光所及,看見壽春王和臨淄王,隻遠遠地屈膝行了個禮,便上了自己的宮車。
這身衣裙,顯然不能再騎馬。
臨淄王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立刻上馬跟了上去。
壽春王連忙也上馬道:“老三,你等等我!”說著,他歉意地對西門雀點點頭,打馬去追臨淄王。
西門雀一頓腳,對著跟隨自己的小內官嗬斥道:“還不快牽馬過來。”
而此時,我跟在宮眷中坐著小宮車正好經過,把這一幕都看在眼裏。
這一路上,我的車都緩緩地排隊走在後麵。我撩開宮車的窗,遠遠地看見臨淄王跟在惜福郡主的宮車邊,對著車裏說些什麼。那宮車緩緩地走著,臨淄王的馬得得地跟著,不時地還有宮女們清脆的笑聲伴隨著。
我看見西門雀怏怏地騎馬跟在後麵,拉長著臉。如果眼光能殺人,坐在宮車裏的惜福郡主,已經被殺死一千次了。
壽春王似乎感覺形勢不對,趕緊湊近西門雀,不住地問長問短。不過他並不是善談之人,似乎說了幾句,再也找不到話題了。
而前麵,臨淄王卻越說越有勁。不知道宮車裏的惜福郡主說了句什麼,他揚起頭哈哈大笑。
回到宮裏,悠蘭一邊伺候我換衣服,一邊笑著低聲對我說:“姑娘,我覺得臨淄王對惜福郡主很特別呢!平日在宮中,他都不怎麼搭理武家人。”
春雨將我換下來的新靴子擦幹淨收好,也附和說:“也是呀,我也這麼覺得。哎,怎麼沒看見阿忠侍衛呢?”
悠蘭嗔道:“真是豬腦!阿忠侍衛當然護送著皇上回宮了!”
我低頭不聲不響,任憑她們兩個人擺布。
悠蘭笑問:“姑娘想什麼呢?”
我緩緩地說:“我覺得今天皇上雖然有些累,可是身上的氣息很正。她今日定可睡一個好覺。”
春雨歡喜道:“悠蘭姐姐,你又要準備賞錢了!我估摸著皇上這次能大賞姑娘呢!”
春雨說得真準。那一夜女皇陛下的睡眠十分深沉安穩。自從她自長安搬到洛陽,薛懷義是唯一讓她失眠很久的一個男人,而我的建議,讓她從失眠的困擾中擺脫出來。
臨上朝之前,她下了口諭,令宮中尚衣局按照西門雀的規格為我做四套過冬衣服,並賜我素絹十匹。
我率領宮人叩頭謝恩。悠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荷包,塞給來傳旨的小內官。
小內官拉著悠蘭的衣袖閃過一邊小聲說:“姐姐客氣了。這東西我不能收。我那邊有個小兄弟病得不行,上麵發話了,再不好就要出宮回家養著。姐姐想啊,這出了宮,看病吃藥哪樣不花錢?外麵住的吃的,怎麼能跟宮中比?隻怕這一出去,就不能活著回來了。我想著,能否請你家姑娘什麼時候給我們這個小兄弟看看,開副藥,吃好吃壞就是他的命了,隻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