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要是我回答‘是‘,那你該如何?”
手中的茶杯高高揚起,醉舞輕輕勾起了唇角,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嘲笑。
夜無風和流顏的心底驟然抽緊。
修長幹淨的手指間,一盞茶杯脫離了醉舞的束縛,無聲掉落了。
要是我回答‘是‘
一個輕飄飄的“是”字,卻將夜無風的意識炸散了一片,在這樣緊張敏銳的刹那,夜無風感受到了腥風經曆重演如昨,甚至會無休止地重演下去,什麼三天的平靜與光明,原來都是夢幻泡影,死亡的籠罩,逃也逃不了,避也避不開,這是他生命中的夢魘啊。
“你要對他做什麼?”
流顏逼問,赫然亮出了護身利刃,護在了同伴身前。
落空的杯子緩緩下墜**。
醉舞笑如臨風之花,恍若有朦朧的白霧籠罩在他周身,捉摸不定令人心驚。又有著震懾人心的魔力,讓時空在刹那間凝固如同水晶般璀璨透明。
無聲地……
落空的杯子,飄落的葉片和傾泄的瀑流都悄然靜止了,周圍的氣氛也在瞬間冰涼到了極點。
夜無風看到,所有人的動作和表情都停止了。
溫暖的陽光穿梭於窗簷微隙。明亮,漫長。酒的香味,漸漸冷卻,彌漫著冷淡的氣息,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光線變成了一道纖絕的塵陌,充盈著那抹深不可測的孤逸身影。
這到底怎麼了?
少年輕輕抬起自己的手看,卻找不出什麼端倪。
而空氣凝結得仿佛凍住了,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動作,就像荒誕的夢境,每個人都是呆滯的木偶不再呼吸。
夜無風眼底有著驚慌與脆弱,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他和他們的時空仿佛交錯了,在一瞬間,一聲心髒的砰跳之後,夜無風的驚訝和脆弱完全被驚喜所代替,內心油然而生出……
逃脫了命運的束縛……
逃逸了世道的夢魘……
所有殺戮與憎惡的運作,都從這裏、這一刻悄然停止了,好像經曆了一場幽深綿長的夢境,醒來時驚喜地發現這世上隻剩下自己……
可在那一瞬之後,醉舞卻開口說話了。
“萬物皆死,唯我獨活,原來這是你內心深處的獨白嗎?!”
醉舞眼神如暗夜迷霧般斜睨著他,像是在欣賞他驚愕的模樣。
漫不經心的幾個字,又讓夜無風感覺落入了黑暗的深淵,無助無力。
冷嘲熱諷的聲音還在繼續,“人啊,總是矛盾的,渴望被理解的同時,又害怕被看穿。”
醉舞麵上有些嘲笑的意味,不過施展出一個小小的伎倆,就好似引出一場如臨死亡的判決,繼而又牽引出了那少年內心的寫照:
萬物皆死,唯我獨活。
從很多意義上來說,這真是一種可怕的思想。
醉舞用審判的目光審視他,像是觀看了一出小醜演出的鬧劇後,他嘴角的諷刺更盛了:"少君,你的逃亡之路已經夠長遠的了,究盡何時何地是終點呢?"
被看穿了心事的少年咬住嘴唇,溫度從身體一絲一縷地褪去。
醉舞就像說著事不關己的話,卻字字戳進了夜無風的心底:“死亡麵前,為何不嚐試反抗,嚐試著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像我,即使孑然一身,也不算一個太壞的局麵,不自憐,不自卑,不怨歎,再多的黑暗和迷茫麵前,隻要一壺酒,就能享受到一份柳暗花明的喜悅和必然的抵達。”
少年沉默了,良久,他說道:
“沒用的,它們如影隨形,無處不在,人類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他心底如潮水般湧動的各種複雜苦澀的滋味絲毫也沒有流露出來,可內心卻發生著剜心嗜骨的變化。
曾經,他親自目睹了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還有更多抵抗的人類,縱然他們使出渾身解數通過了一輪輪殘酷的拚爭和搏殺,可最後都隻有一個結局,在屍體遍野的血腥中,螻蟻般的死去。
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是天真得可笑,沒有用的,任何企圖反抗的想法都是荒謬的,隻要那些魔鬼還行走在這個世上,任何生命都沒有未來。
“那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