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世家,銅雀大莊,擅貿及仕,官商之門。
因為膨脹的勢力,陶朱銅雀二門所涉越發廣泛。陶朱家於朝中有當今秦貴妃撐腰,且大皇子端熠宸的太傅亦是秦姓之人,由此陶朱甚至能呼喝某些朝中侍衛來去;銅雀莊則多在戶部為要職,眼線甚多。二門相互爭權奪勢,位高財重,江湖之中皆有左右性命之能。
陶朱家要青玉死,青玉便不得不死——買凶或是挑唆他派恩怨,搬弄是非,利誘重賞,如此這般。朝廷聾啞無為,甚至甘作幫凶,至於個中緣由更是無人質詢。
“告訴我你師尊在哪,隻說那個姓楚的,我不貪多。然後你就什麼都有了,你要的我都給,你也不用再遭這門子罪,你想想。”
牢裏有一股腐爛味兒和焦味兒,慕涼軒跪在血水混雜的一灘裏,手腕吊起來,斷掉的手指詭異扭曲著,指縫還往出滲血。長發淩亂掛下,白袍襤褸,沾著各類髒汙和焦痕。
膝蓋未下獄就已都打碎了。
慕涼軒拚了死,可困獸掙紮和亂心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劍,一處傷換一條命,不計後果的打法。那些人很快瞧清,纏鬥起來,直到耗竭了慕涼軒的強撐。時候已差不多,為首那人半是欣賞似的,走近慕涼軒道:你的劍不錯。
慕涼軒半分未退,從纏身的劍風裏不躲不避,疾風飛電般奔著那人胸門疾刺去,臉頰手臂悉數被劃傷,鮮血四濺。那人雖看得分明,橫刀一壓一劃卻仍未阻住這一劍的淩厲,被削下一塊衣擺和腰牌,腰牌上頭金字寫著“錦”。
慕涼軒最後一著出罷了,再沒力氣旋起劍的清光。兩把刀已經架在脖子上,後心,腰眼,胸口,都抵了帶血的刀尖。
跪下,劍交出來。那人抱臂喝令。不然你殺那六個,讓你還個夠。
某沒打算活著出荊丘。慕涼軒冷冷笑道。
那好。
錦衣衛翟澄拾了刀鞘,近一步同慕涼軒對視。慕涼軒正以為翟澄會說什麼,翟澄忽然抬手,刀鞘跟著狠抽下來,隨著鑽心碎骨的疼慕涼軒“啊”了一聲,右腿就彎下去——髕骨怕是裂了——但慕涼軒還站著,於是又一下更狠的,左膝跟著碎去。慕涼軒跪了地,全身重量刹那全壓在了膝蓋上,劇痛讓慕涼軒冷汗順著鬢角一滴滴砸下來,疼痛和屈辱給他眼前撕得發黑。
然而慕涼軒還撐著劍,手上已經透了血,指節攥得煞白。
放下!秦惠文走近喝到。
慕涼軒不回應,亦沒抬頭。
我讓你放下——放下!
秦惠文一腳狠踹在慕涼軒肩膀,慕涼軒倒下,秦惠文上前一步踏上慕涼軒的右手狠碾著,不多時隻聽見“咯吧咯把”兩聲脆響,秦惠文抬開腳俯視慕涼軒。慕涼軒的右手食指拇指以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鬆鬆攤開來。
拿劍啊,怎麼不拿了?秦惠文冷笑把劍踢開,你不是不鬆手麼?
慕涼軒決意一直啞到死。在陶朱家的私牢,秦惠文試過各種法子幾近惱火,秦惠文甚至懷疑慕涼軒不能感知什麼是“疼”——他碾脫了慕涼軒的數截指骨,釺子順著甲縫挑插直到了手背,卻連半個字也沒問出口。
秦惠文決意換個法子。
“寒聲,”秦惠文蹲身,望著慕涼軒漠然的黑眼睛,“你護的人是個天下數一數二的斯文敗類,你那楚伯玉楚師尊。”
慕涼軒不言語,仍是那目光看著地上。
“他殺了你父親,而你父親那樣敬重他,你父親慕江雪是他楚伯玉的親師弟;楚伯玉殺了你母親,之後把你從你母親的肚子裏剖出來。你不相信我?那好——你知道你這名字怎麼來的嗎?我猜楚伯玉沒告訴過你:你父親見你母親是逍遙樓沉水軒,見了一麵之後再沒見第二次,你娘死之前說你爹負心,沉水涼軒,寒聲寂影。你娘是個娼妓,叫娥媚笑。而她戀愛了,還懷了你。”秦惠文耳語,“楚伯玉殺了他們,一副天下太平的恩人嘴臉把你養大,害得你如今斷筋折骨在這兒受罪。同秦某人說說,他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