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了些作用，慕涼軒抬眼看著秦惠文，本來死水無瀾的眼裏摻了仇憤。
師父，我的爹娘是誰？慕涼軒想起自己曾經問楚伯玉。
你父親是青玉少陽，母親是隱元鴆羽，如今在漠北做事，你還小，不能把你帶上。楚伯玉這樣回應。
小慕涼軒似懂非懂點點頭。
你的父親是個很優秀的人，楚伯玉道，你會為他驕傲。你三歲之前你父母還在青玉的，後來情況緊急暫時離開了，應該這幾年就會回來，他們很疼你。
一等便是二十年，他從未見過父母的影子。青玉沒人提及，他也問不出。他又想起有一次，他對楚伯玉說，他想成為師父一樣的人。
人太像另一個人，總是不好的。楚伯玉對他笑笑重複，尤其是你，太像我總是不好的。
師父風骨過人，徒兒學不來。慕涼軒俯頭，不過這又是何說法，望師父明解。
你或許某一天會發現你更像你的父親，那是骨血裏來的，那才是你自己。楚伯玉緩道，而你父親同我……並不是一路人。
“你生下來就是青玉首徒，大概是楚伯玉良心發現，或是心想養大你為他賣命很有趣，之後他對青玉上下命令你的身世不得再提起；若有違者，削發斷指，逐出青玉壇，”秦惠文說下去，“秦某人說的話沒有半分假，都是逍遙樓來的情報。”
慕涼軒有些氣促，秦惠文發覺了，笑著拍了拍慕涼軒的臉。
“還有，他殺了自己的師父，所以他二十二歲就是青玉的主事白師尊，你又為何要護這樣一個人麵獸心的仇家。你想想，他若真疼你，會猜不出你定會回青玉尋屍骨麼？且退一步講，你既然是他的徒弟，不追隨他的腳步麼？”
慕涼軒喘了喘，冷冰冰衝秦惠文笑，繼而一口血啐到秦惠文臉上。秦惠文沒防備正給啐了滿臉血沫，臉上的笑意僵了。
“挑唆汙蔑，”慕涼軒啞著，喘著，但是字字鋒利清晰，“你也配說我師尊……”
“之前是學楚伯玉那個啞巴，如今一開口——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操行。狂成這樣，君子樓的做派？”秦惠文站起來，從隨侍那拿了帕子抹淨臉上血，強壓著話裏憤怒，嗤一聲拂袖而去，“你慢慢想——我有的是時間等你想。”
“秦惠文……有種別讓我活，不然你們以後，全都死……”
秦惠文住了腳。
“你那黔之驢的技倆，別是用完了……”
秦惠文從含著金湯匙出生開始就沒受過這等類似侮辱的忤逆，何況是從一個階下囚嘴裏說出來，這將秦惠文最後一點忍耐也磨了幹淨。秦惠文回身大步走過，隨侍覺了不對，連忙在一邊小心翼翼又急切勸阻。
“家主，家主不值得為一個這樣的奴才動氣……”
“那姓楚的和姓君的沒一個人教你識時務是麼？這師父都是怎麼當的，今天我秦惠文來教給你！”
秦惠文命人撬開慕涼軒的齒關，拿釺子夾一塊兒熱炭便塞進那已經染血的喉口。慕涼軒眼睛快睜出血，兩行被劇痛逼出來的眼淚順著眼角淌到鬢，牙咬下來又因為燙被迫鬆開口，絲絲啦啦不成人聲的慘叫從肺裏擠出來。
秦惠文撤了手，慕涼軒癱掛在鐵銬上，渾身戰栗，咳喘的聲音像是吊死鬼，水紅色的口涎滴滴答答滴落。
“你再想說便要紙筆寫吧！”秦惠文餘怒未消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