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殺了算了。”隨侍有點看不下,求情似的小聲,“楚伯玉想來傷的重,且青玉又都不涉政事,放過他一個,該不會——”
隨侍的話沒能說完,秦惠文的繡春刀便回手紮進了隨侍的胸膛。那雙眼睛裏謙卑被染上驚愕,很快成了一片灰白的死寂。
“何時輪到你教導我。”秦惠文收刀回鞘冷哼一聲,血四濺開來噴上秦惠文的衣擺。
那刀是禦賜的,同錦衣衛指揮使的相同。秦惠文縱然名頭是個世代大商之家主,可朝中上下都知道,那是秦與卿秦貴妃的親哥哥,須得畏讓三分,更何況刑部尚書也與秦惠文私交頗深,處處維護。秦貴妃在後宮椒房之寵,跋扈不可收拾,兄妹二人一在帝子枕邊獨占雨露,一在江湖商道呼風喚雨,陶朱家紅極一時,與世代為官的銅雀莊平起平坐。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秦惠文對嚇愣不敢言的獄吏命令,“我隻要青玉那家夥的下落。但有一點,不管你們是剝皮剜眼,他在吐口之前都得給我活著。”
秦惠文轉望向慕涼軒。
“最後問你一遍,你說——你突然看我幹什麼?你也會怕,恩?——你還笑?你又笑什麼!”
秦惠文一個耳光撾去,慕涼軒垂了眸,仍然挑著唇角,似乎秦惠文才是受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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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惠文有動作了。”
天朗風暢,小廳對坐了兩人,中放棋盤,旁有香茶。爐煙清嫋嫋飄著,一籠慵懶的倦怠。
修長二指夾了一枚黑棋落盤,中年人氣定神閑,眯眸望著對麵蹙眉敲著白子的青年。
“珩聿公子,令兄近來可好?”中年人笑吟吟不疾不徐,“青玉沒了,而逍遙樓的情報是百蠱入了中原,令兄下一著怕是要帶毒。三年前的事如今看來也算是試水,這一著定不是單純對青玉懷恨報複。至於奔著珩聿公子還是旁人,可就說不定——這麼大的陣仗,徐某想著,連珩聿公子都不值當。”
“皇兄並沒什麼異常,還在倚梅書苑攻讀。徐先生的意思,青玉滅門是給百蠱未來清除後患?”端珩聿問,“先生是說皇兄在陰謀父——”
“珩聿公子出口當心,話不能亂說,莫教人拿了把柄。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徐弈修打斷,“三年前那場時疫,太醫院束手無策,青玉挑了濟世大梁。當年令兄端熠宸曾派人三次造訪青玉試圖要青玉楚伯玉為己所用,一直無功而返。之後百蠱宗主卜羲頻繁出入陶朱家,秦惠文的手下開始屢次從逍遙樓關注青玉動向——這並非一天兩天的局了。”
“徐先生可解?”
“可解。秦惠文貪得太多,又或是令兄授意,給了我們扳局的機會。”徐弈修抿茶吹了吹,“若這一著厲害,那是滿盤的輸贏。”
“徐先生指逍遙樓能知楚伯玉的下落,也能拉攏他來麼?”
“楚伯玉是我舊交,那人就算找到也無處可用。他不會幫著端熠宸,同樣不會幫我們。”徐弈修淡道,“我說的那一著,是慕涼軒慕寒聲。”
“還望先生明示。”
“賭博的事,明示不出。”徐弈修握過端珩聿執棋子手的腕子,引著下了一子,“秦惠文想著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而我在想……‘若火之燎於原,不可向邇’。”
“戶部侍郎葉仕群今日被彈劾,雖蹊蹺卻查不出清白證據,”端珩聿轉了話題,“父皇龍顏大怒已經降罪,銅雀怕是靠不住了。”
“瘦死的駱駝,誰說得準它不能再起呢?”
徐弈修自落黑白下了不出十子,剔去了一條白棋的大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