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的樓梯大都損壞,簡懷魯使了道“順風推雲符”,眾人身子一輕,乘了一陣疾風,飄飄落在地上。
底層一片死寂。方非抬眼望去,嚇了一跳——那頭猿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鎧甲七零八落,嘴巴張得老大,兩隻眼睛翻白朝天,隻有胸口起伏,還能看出少許生氣。
就在猿妖身邊,趴了一頭其大無比的黑豹,皮毛光黑發亮,兩隻眼睛發出冷冷青光。
“吼!”黑豹抖擻站起,勢如一道黑電,呼地躥了過來。
方非嚇得往後一縮,忽聽禹笑笑大叫“爸爸”。
黑豹應聲一縮,化為一團黑霧,於狂奔中人立而起,跟著青光一閃,禹封城大步流星,走到眾人麵前。
“哇!”簡真驚喜大叫,“禹叔叔,你的變相是豹子?”
“沒錯!”禹封城一身亮黑鎧甲,身子挺拔如槍,“這是我的箕豹甲。”
“好威風!”大個兒羨慕得口水長流。
“好小子。”禹封城收了甲,拍了拍簡真肩膀,“怎麼樣?沒事吧?”
“還好!”簡真撓頭直笑。禹封城一掉頭,又見禹笑笑臉色蒼白,不由吃驚說:“笑笑,你怎麼了?”
“不礙事,一點兒小傷!”
禹封城咬牙道:“這個吹花郎,我要跟他算賬……”話沒說完,忽又驚叫起來,“老簡,你怎麼了?傷得不重吧?”
“沒什麼!”簡懷魯慢騰騰走上前來,“老甲魚,我今兒失了算,差點兒鬧了個全軍覆沒!”
“你說葉幻士?”禹封城臉色一沉,“吹花郎,你應該不輸給他,隻不過,我就不好出頭了。當年星原大戰,我在徒勞龍軍做他的副將。撂倒了這老猴子,我本來也想上去,可一聽是他,登時就傻了眼。不過葉幻士的性子冷了點兒,倒也不是什麼壞人,我猜他也不會真下死手。再聽風聲,你們兩個都有所保留,要不然,這座塔早就沒了!”
“我沒說葉幻士!”吹花郎搖了搖頭,“這次的主謀不是他。具體情形,我們待會兒再說,孩子們還要拜鬥,時間怕是不多了!”
禹封城掏出羅盤一瞧:“亥時三刻!還有小半個時辰!飛快一點兒興許能到!”
“我不去了!”禹笑笑輕聲說。
“為什麼?”眾人都很詫異。
“我的劍飛不了。”少女微微苦笑,“再說我才十四歲,明年還有機會。簡真、方非,你們不同,過了今年,就不能再考了!”
禹封城臉色陰沉,簡真急得快哭出來,跌腳大叫:“笑笑,你是為了我才成這樣,我、我抱也把你抱到絢素宮。”
“呸,誰要你抱!”禹笑笑臉漲通紅。
“喂!”禹封城撞了撞簡真的肩膀,虎著臉說,“好小子,想揩油哇?”
大個兒急了眼,跳著腳指天畫地:“我有那種念頭,叫我下輩子還變豬!”
眾人都笑了起來,禹封城說:“笑笑,你應該去。我禹封城的女兒,可不是半途而廢的孬種!再說,他隔了一副鎧甲,連你的身子也碰不到。”
禹笑笑麵紅心跳,隻好默默點頭。
簡真手捏法訣,喝了聲“來”,紅光閃動,火豕甲頃刻上身,跟著刷的一聲,抖出一對火亮亮的翅膀。
大個兒將禹笑笑橫抱起來,他鎧甲在身,越發魁偉過人,少女在他懷中,好不嬌小稚嫩。
方非說:“簡伯伯,禹大叔,你們怎麼辦?”
“我們是閑人,順道散散步,聊聊天。”簡懷魯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方非啊,今晚可多虧你了!”
“這個……”方非連忙擺手,“不是我,是別人!”
“別人?”兩個老道者瞪大眼睛。方非不及細說,簡真扯著嗓子叫了起來:“方非,快遲到啦!”
少年隻好拋起尺木,跳上去飛了一程,回頭看去,地麵上的人越來越小,漸漸溶入茫茫夜色。簡真抱了一人,飛得十分吃力,他努力拍打翅膀,瞅著尺木悻悻說:“方非,你還真是羽士啊?”
“對不起,又叫你失望了!”
“呸!”簡真氣得發昏,“方非,你就是個得誌的小人!”
飛了五分鍾不到,忽聽尖嘯震耳,前方一片紅光席卷過來。三人正覺詫異,紅光到了眼前,隻見六個男女,個個風神俊秀,擁著紅光聯劍齊飛,掠過時看了三人一眼,接著嘯風驚雲、衝天而上。
“好快的劍!”簡真兩眼發直。
“那是南溟島的十二鳳凰!”禹笑笑十分驚訝“他門怎麼來了?”
“南溟島?”方非心子一跳,尺木幾乎失控,“笑笑,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南溟島的人?”
“看遁光就知道!南溟島的馭劍術與眾不同,發出的遁光,火紅裏夾雜一縷銀光,要不細看,也瞧不出來。這幾個人的羽衣上都綴了鳳凰羽毛,羽毛的形狀又各不相同,南溟島中,穿這種羽衣的人隻有十二鳳凰。這十二個人很少離開南方,今天一來六個,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話沒說完,又是一片紅光卷來,到了眼前,還是六個男女。這一次有羽士,也有甲士,六人並駕齊驅,排空飛去。
“天啦!”禹笑笑驚叫起來,“十二鳳凰全到了。”
方非恨不得轉身追趕,問一問燕眉的下落,可是那群人飛行太快,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在了天邊。
明月將近天頂,渾天城橫空獨立。這座大城永夜不寐,當四神城漸入夢鄉,它卻比起帝江還要清醒,滿身的孔竅微微發亮,活是人眼的閃光,穿過蒼茫的夜空,直達莫測的天心。
三個人終於趕到了圓城,進入了一條深邃的甬道。甬道空曠寂靜,四壁融融有光,不時一聲嘯響,有人馭劍飛過,回音幽幽沉沉,在甬道之中久久回蕩。
衝出甬道,方非忽地傻了眼——前麵六條岔道,每一條都吐著毫光。
“唉!”大個兒大聲叫喚,“絢素宮在哪兒呀?”
兩個笨蛋你望我、我望你,目光齊齊一轉,落在禹笑笑身上。
“你們連地方都不知道,也敢來考試?”禹笑笑啼笑皆非。
“笑笑,你知道我腦子笨,記性又不好!”傻大個兒居然理直氣壯。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禹笑笑取出一道符紙,向天一丟,化為一道火紅的流光,“這一道指引符,我特意買的,跟著它就能到達絢素宮。”
“笑笑!”方非高聲歡呼,“你就是個女諸葛!”
“什麼?”少女變了臉色,“方非,你罵我是豬?”
“不是豬,是女諸葛!”
“什麼是女諸葛?”禹笑笑一臉詫異。
“呃,就是女性版的諸葛亮!”
“諸葛亮又是誰?”方非一愣,支吾道:“那是、那是個紅塵裏的聰明人!”
“少拍馬屁!”禹笑笑哼了一聲,掏出羅盤催促,“時間到了,快走,快走。”兩個男生使出渾身力氣,跟著符光拚命飛行。
闖過一條紫色甬道,又經過一道巨大的側門,指引符向下一沉,倏地消失。三人飄落在地,前方聳起一座白門,門戶緊閉,左邊設了一個哨崗,執勤的道者板著麵孔,正對著鏡子通靈。
“快!”禹笑笑跳下地來,三人一陣風跑上前去,少女喘氣說:“大叔,我們是考試的學生!”
那人不聞不問,慢悠悠看完鏡裏的消息,這才轉過頭來,瞅著三個心急火燎的考生:“你們說什麼?”
“我們是考試的學生,請開開門!”
“對不起!”看門人揚起下巴,拖長聲氣說,“進場的時間過了,這扇門過時不開!你們明年再來!”
“什麼?”禹笑笑一看羅盤,指針正指子時,急忙亮給那人,“大叔你看,這不是剛到嗎?”
“我瞧見了,子時過了一秒,不,現在是三秒。”看門人麵無表情,把手一揮,就像驅趕三隻蒼蠅,“一邊去,別打擾我通靈!”
禹笑笑氣得渾身發抖,可又不知如何是好。簡真也是眼巴巴的一邊幹急。方非忽地上前一步,手起手落,啪的一下打落鏡子。
“咦!”看門人一跳而起,“反了麼?想硬闖是不是?”他從袖裏抖出筆來。
方非冷冷地說:“你收了人家多少錢?”看門人一愣,像是踩了尾巴的貓,指著方非尖聲怪叫:“你說什麼?過時不進,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你要進門,幹嗎不早點兒來?”
方非也抖出星拂,簡真、禹笑笑互看一眼,雙雙取筆在手。看門人目光掃過三人,陰森森地說:“好家夥,你們小小年紀,就急著進天獄嗎?”
禹笑笑一咬牙,心裏默念符咒;簡真也死盯那人,隻待動手,就變身衝上去。方非的心坪坪亂跳,隻盼這一次“雷槍電斧”不要失手。
“嗬!”身後傳來蒼勁的笑聲,“是我眼花了嗎?絢素宮改成鬥雞場了嗎?”
看門人抬眼看去,臉色一變,不自覺垂下筆尖。三個少年也掉頭望去,一個灰衣老者大踏步走了過來,左手提著一個長長的青色囊袋,袋子裏勃勃跳動,似乎裝了什麼活物。
老人個子高瘦,腰背略微佝僂,蒼蒼的白發勢如噴泉湧出,灑落雙肩,又向下方奔流,與兩簇長長的白眉相混,再和濃密的胡須交彙,好似一道瀑布,瀟灑掛在胸前。
須發後麵是一張清瘦的臉膛,挺直的鼻梁兩側,是一雙靜若止水的眼睛。
老人步子沉著,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慮。隨他走近,一股強烈的感覺湧上心頭,方非破天荒地感受到,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蒼龍人。
看門人望著蒼龍老者,結結巴巴地說:“天、天……”
老人一擺手,笑問:“發生了什麼事?”
看門人定了定神,忿忿不平:“他們來遲了,要硬闖宮門!”
“遲了?”老者眨了眨眼,“不會吧,時間還沒到呢!”
“早過了!”
“你不信?”老者笑了笑,“看你的羅盤好了!”
看門人掏出羅盤,定眼一看,忽地麵如土色。那上麵距離子時,還差半分多鍾,看門人驚叫:“不對,剛才、剛才明明隻差幾秒,還有……”他一指禹笑笑,恨恨道,“她的羅盤早過點了!”
禹笑笑拿起羅盤,的確過了半分多鍾。老者湊近一瞧,搖頭說:“這麵羅盤壞掉了!”他抬起目光,盯著看門人,意味深長地說,“按慣例,是依考生的時間,還是依你的時間?”
“這、這個……”看門人好似霜打了的茄子,怏怏轉身,咕噥兩聲,白門徐徐打開,露出了一條長長的門縫。
門裏漆黑一團,老者笑著說:“你們三個,進去吧!”
三人對視一眼,快步走進門裏。方非滿心狐疑,回頭張望,透過門縫,灰衣老者站在那兒,也正注目看他。這時間,老頭兒眨眼一笑,眸子深處,透露出一絲莫名的狡黯。
“小天哇!”一個老氣橫秋的聲音悶悶響起,“你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方非聞聲一呆,正想看那聲音出處,不料轟隆一聲,大門緊閉,一片白光呼嘯而來,少年頭暈目眩,瞬間失去了知覺。
這迷亂來去均快,不過片刻,視覺再次恢複,方非迷迷瞪瞪地舉目望去,站立的地方一片純白,無天無地,也無南北東西。
簡真、禹笑笑就在前方,兩人左顧右盼,也是一臉驚奇。大個兒忘了卸甲,火豕甲紅光四射,白幕下格外惹眼;禹笑笑紫衣翩翩,落到這兒,就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紫羅蘭。
一群人站在遠處,衣飾形形色色,好似彩筆新畫,人人光鮮靚麗,從無邊的白紙中凸現出來。
“畫像”們聽見動靜,紛紛掉頭看來。三人快步上前,仿佛行走在虛無空中。
“哈!”老熟人司守拙從“畫像”裏冒了出來,“我還當你們不敢來了呢!”他惡狠狠掃視三人,一手指人,那樣子就像一隻大茶壺,“就你們這副德行,哼,待會兒拜鬥的時候,一顆星也不會亮!”
他公然詛咒。禹笑笑心裏惱火,正想還擊,忽聽方非說:“司守拙,我知道你厲害。待會兒拜鬥的時候,別的星未必會亮,有一顆星一定會亮。”
司守拙一愣,簡真接口問:“什麼星啊?”
“掃把星!”
簡真一怔,哈哈大笑,考生堆裏也發出一陣哄笑。司守拙氣得麵皮發紫,瞪著方非,拳頭咯崩作響。
“司守拙!”皇秦的聲音遠遠傳來。司守拙應聲鬆開拳頭,恨恨盯了方非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好小子,咱們出去再說!”
禹笑笑見周圍都是白虎人,心中別扭,說道:“我們去那邊。”
三人穿過人群,一眼看見天素。藍衣少女有意無意地瞅了方非一眼,目光冷冷淡淡,好像從不認識。
遲遲不見考試,考生們又興奮,又疑惑,嘰嘰喳喳,不住議論。
忽聽一聲尖嘯,一道長長的青光神速飛來,到眾人頭頂,停滯不前。一眨眼,青光褪盡,露出尺許長的一支大毛筆,筆管斑駁破舊,蒼白的筆鋒己經泛黃了。
人群裏響起一片低呼,有人輕聲說:“這是造化筆嗎?”
破筆輕巧一勾,畫出一張大臉,圓圓乎乎、滑稽透頂,兩條眉毛似在跳舞,兩隻眼睛你衝我撞,鼻子踩到了嘴巴,嘴巴又反咬了鼻子。
圓臉望著眾人,忽地眉開眼笑,放聲唱起歌來——
“我是筆妖老糊塗,生來不知父和母。
老支收來袖裏藏,降妖畫畫兩不誤。
青山綠水抹一抹,日月星辰塗一塗。
三光仍在流水去,可憐老支化枯骨。
從此成為自由身,幾十萬年一倏忽。
八非宮裏度日月,天籟樹下打呼嚕。
神仙笑我太懶散,我笑神仙不知足。
古今隻是夢一場,天地不過畫一幅。
九顆星星天上懸,要跪要拜隨你便。
先從這個門兒進,再從那個門兒出一一”
歌聲剛剛響起,方非就覺腳底一空。他吃驚低頭,下方白茫茫一片,不知伊於胡底。他連忙拋出尺木,那木棒卻像死了一樣,停在他的身前,就是一不一動。
方非心驚肉跳,身邊風聲急響,夾雜著許多驚叫。方非轉眼一瞧,所有的考生都在下降,皇秦、天素也不例外。有人翻著筋鬥,有人團團亂轉,有人渾身繃緊,勢如一支急落的飛箭。多數人都下意識手捏法訣,想要召喚法器,可是看男隋形,全是白費力氣。
忽聽一聲鳴叫,方非身下一沉,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隻仙鶴,輕輕巧巧地將他淩空托住。
方非驚喜交集,摟住鶴頸四麵張望,考生一人一鶴,全都飛了起來。簡真就在不遠處,大個兒騎上鶴背,得意洋洋,看見方非,衝他連連揮手。
方非也想揮手,可又不敢放開鶴頸。猶豫間,身邊景象生變,純白虛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如煙似雲,縹緲起伏。四麵八方,變戲法兒似的出現了許多奇峰疊嶂,那峰巒緊隨人群,接連湧出,似與仙鶴比快,一陣風向前飛趕。
方非更加驚奇,一低頭,下麵蒼煙起落,隱約可見萬水千流,白波湧濺,濁浪排空而出,在崇山峻嶺間一瀉如注,不時撞上剛剛崛起的山峰,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極目望去,一道青虹橫貫長天,那支破舊毛筆,長大了何止萬倍?巨筆居高臨下,縱情揮灑,筆尖湧出各色煙墨,一眨眼,變山變水,化雲生樹,這無邊的天地,全都成了它的畫紙,任其潑墨揮毫、造化萬物。
圓臉懸在空中、盡情高歌,歌聲掠過高天,放佛滾滾的雷聲。突然天色一暗,方非抬眼望去,茫茫蒼穹,很快染上了一層墨黑。
一聲尖嘯,巨筆衝天而起,筆鋒掃過,恍如泉眼乍破,億萬星辰從黑暗中一湧而出。跟著歌聲消失,那張圓臉合眼閉嘴,悄然化為了一輪滿月。明媚的月光灑落四野,人與鶴披銀染雪,身處縹緲夜空,氣象不勝空靈。
鶴鳴聲聲,穿過一片煙雲,落在一處峰頂之上。那山峰高出群倫,似與天接,峰頂平坦如砥,聳立了一座四合小院。
四隻仙鶴背上無人,衝著天空發出哀哀的鳴叫。
“有四個人沒來?”那月亮直眉瞪眼地說話,“一共三百人,實到二百九十六人!”
眾人跳下鶴背,一個個如夢如幻、左顧右盼。
“拜鬥儀式馬上開始!”月亮臉大聲叫嚷,“我念到名字的考生,從四合院的前門進去,拜完了鬥,再從後門出來!哼,誰也別想搗鬼,這是我的地盤,這兒我說了算!”
三個朋友又湊到一起,禹笑笑低聲問:“你們知道那支筆是誰嗎?”
“我知道!”簡真嗬嗬直笑,“那是支離邪的造化筆,所有符筆的老祖宗……”
“傻大個兒,你給我閉嘴!”老月亮忽然湊了上來,“你媽媽沒教過你嗎?考試的時候不許說話!”
簡真臉色慘白,低頭閃到一邊,白虎人見了,發出一陣哄笑。
“笑什麼笑?”月亮又吼,“誰再亂說亂笑,我就把他丟下山去!”人群裏一時鴉雀無聲。
“朱雀江采嵐!”老月亮開始唱名。
一個淡紅衣裳的少女越眾上前,臉色蒼白,跌跌撞撞地衝進院子。
方非忍不住抬頭望去,忽地驚奇發現,北鬥九星居然不在天上。
咻,一道紅光衝天直上,夜幕恍然一亮,閃現六顆明星,碩大光亮,十分惹眼。
“江采嵐六星,二百一十分!”月亮大聲宣布。
江采嵐從後門出來,笑容滿麵,跑入人群。
“玄武宋靈意!”
一個水墨短裝的男孩兒快步走進院子。不多時,一道烏光破空飛起,星光閃動,可是隻有四星。
“宋靈意四星,一百分!”
男孩兒出來,愁眉不展,一臉心事。
“朱雀玉還心!”
“六星,二百一十分!”
“蒼龍木太清!”
“六星,二百一十分!”
……
考生一個個進去,出來時有的慘然,有的歡喜,還有的呆呆望天,似乎不肯相信。
鍾離燾拜了個六星,出來時神采飛揚。司守拙跟著進去,居然拜了個七星齊輝,賺足了二百八十分,贏得白虎人一片喝彩。大茶壺出來時說不出的得意,目光掃過人群,那樣子就像剛剛登基的皇帝。
“老天無眼呀!”簡真小聲嘀咕。
誰知司守拙的耳朵比狗還靈,兩隻眼睛剜了過來:“死肥豬,你說什麼?”
大個兒白了臉,茸拉眼皮,不敢做聲。
“朱雀魚羨羽!”
一個男生扭扭捏捏地走出人群。方非認得他是大還心鏡照出女相的男生,不料他羽化受挫,居然也能殺入黃榜。
魚羨羽踩著蓮步進入院子,惹得後麵吃吃發笑,不料一道紅光飛出,北鬥七顆同放異彩,院外頓時一片沉寂。
接連兩個“七星齊輝”,隻叫眾人壓力倍增。
接下來兩人是一對孿生姊妹,道種都是蒼龍,身高仿佛,模樣一般無二,兩張光白圓臉,活脫脫是一對新出爐的瓷娃娃。頭一個叫貝露,進去拜了個六星,後一個叫貝雨,進去也拜了個六星。不論進門還是出門,兩姊妹始終笑笑嘻嘻,貝雨拜完,跟貝露拍了拍手,姊妹倆臉朝著臉,活像是在照鏡子。
“太可愛了!”大個兒搖頭歎氣。
“何止可愛!”禹笑笑微微一笑,“她們可是貝神竺的後代,這次專門從極海趕來的。”
“貝神竺!”簡真驚叫,“天啦,天啦!”
“怎麼?”方非問,“貝神竺是誰?”
“簡單點兒說……”大個兒咽了一口唾沫,“他是通靈鏡的發明者!”方非一愣,盯著那對孿生姊妹,心頭淌過一股暖流。
“白虎皇秦!”月亮臉高叫一聲,場上起了細微的騷動,皇秦應聲出列,大踏步走進院子。不多一會兒,一道白光送入夜空。刹那間,八顆大星同放奇光,人群中一陣沸騰。
“八星同光!三百六十分。”月亮臉嘖嘖稱讚,“好小子,跟你老爹一個樣!”
皇秦走出院子,迎來一陣歡呼,可他隻是笑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蒼龍天素!”
人群裏發出一片雜音,有噓聲,也有哀歎,噓叫的自然是白虎人,哀歎的卻是惋惜——兩大熱門早早交鋒,沒將懸念留到最後。
天素皺起眉頭,神色遲疑。眾人都能領會她的心情,除非拜到九星共耀,才能勝過皇秦,隻要少於八星,她就輸定了。
少女默默走進院子,眾人望著院子上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一道青光如電射出,整個夜空也似照亮,隻一瞬,星子接連亮起,一、二、三、四……每亮一星,眾人的心子就隨之一跳。
“天啦,八顆星,又是八星同光。”月亮臉扯著嗓子尖叫,“小丫頭,你比你爹媽都強,他們都隻有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