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非一抬頭,差點兒昏了過去一一一把金燦燦的小劍,就在他的頭頂,方非一招手,小劍飄然而下,落入他的手心。
“咦!”簡真小眼圓睜,“方非,你在震旦有親戚?”方非抿嘴搖頭,金光淡去,紙劍露出真容,他的臉色發青,心跳更加厲害。禹笑笑見勢不對,也不由湊了上來。方非抖索索攤開紙箋,上麵露出一行青字——
入學第一年,留在八非學宮!
知情人甲
剛一看完,紙劍又化為了飛灰。
“入學第一年,留在八非學宮?”簡真大叫,“這是什麼鬼話?不留在八非學宮,還留在七非學宮、九非學宮嗎?”
“笨蛋!”禹笑笑白他一眼,“你難道不知道?八非學宮第一年會淘汰一組,變為天罡地煞數!”
“天罡地煞數?”簡真一愣,忽地尖叫起來,“天啦,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你們在說什麼?”方非莫名其妙。
禹笑笑說:“考進宮的二十八組,第一年末尾,將按全年成績淘汰一組,這麼一來,人數就變成了一百零八人,也叫天罡地煞數。”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方非不學無術,可也看過半本《水滸》。
“就是這個!”少女點頭說,“這個好心人提醒你,不要做淘汰的那一組!”
“天啦!”簡真還在那兒哀號,“不行,我非得跟屈晏分在一組!”
“分在哪一組,由得了你嗎?”禹笑笑輕輕哼了一聲,“照我看,你跟天素一組得了,她準是樣樣滿分,隻要你不怕凍死!”
“得了吧!”簡真瞅她一眼,哼哼連聲,“你就想跟皇秦分一組,天天看他的小白臉兒下飯!”
“拜托,你說‘下飯’的時候,請不要流口水!”
“我那是汗!”
“嘴角流汗?你想得出來?!”
兩人沒口子鬥嘴,方非卻在一邊發呆。這張字條怎麼回事?這個知情人甲存了什麼心?難道隻是捉弄自己?可是捉弄自己,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還沒想明白,蚣明車合上背殼,飛快地爬了起來。山裏也有一條任意顛倒路。大蜈蚣翻山越嶺,幾乎毫不費勁。
不久越過雪線,綠意隱退,積雪湧現,一陣大風吹過,忽而飛雪漫天。風中好似藏了一條狂龍,揚冰攪雪,發出淒厲的嘶吼。
越過茫茫雪原,翻過百丈冰牆,又從千尋絕壁一掠而過,雪浪奔騰,從車身前後落下,發出轟雷似的巨響。風雪越來越大,雪花衝天而上,蚣明車逆風行駛,不知不覺進入颶風深處,前方白茫茫一片,幾乎不可見物,就在窮途末路的當兒,眼前刷地一亮,風消雪解,長天一空,綠意如波似浪,向著眾人衝了過來―一
一座宏偉宮殿,出現在了雪山之巔!
蚣明車悠然停下。方非回頭望去,身後風輕雪靜,浮雲流轉,之前風雪就如一場夢幻。玉京就在山下,從這兒望去,偌大的都城,不過方寸之間。
支離邪的雕像也在不遠,比起這片宮殿,還要高出一線。到了這兒,方非才發現,支離邪右手執筆,左手斜握一麵羅盤,就雕像來說,羅盤小而又小,可對下麵的人來說,卻是大無可大。不同於仙羅盤:巨大的羅盤共有五枚指針,青紅皂白以外,還有一枚黃針,五枚指針走個不停,或快或慢、周而複始,不管站在哪裏,都能看得明白。
四麵古木參天,繁花不盡,一條青石大道,筆直通向學宮的大門。大道兩旁聳立了無數的石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深沉靜默,有的神采飛揚,有的醜怪高古,有的俊秀出塵。
三人沿著大道向前走去,大個兒車裏鬥嘴失敗,到了這兒趁機撒氣,指著那些石像挑三揀四:“這是誰呀,怎麼比我還胖?哼,你瞧那個家夥,猴頭猴腦的,還塑像,不嫌丟人嗎?”
“喂!”禹笑笑臉也氣白了,“你知道這些人都是誰嗎?”
“誰呀?”大個兒滿不在乎。
“這是從古至今的天道者,這條路就是大名鼎鼎的摩雲聖道!”
簡真的臉刷地白了:“笑笑,你怎麼不早說,我可一點兒也不知道!”
禹笑笑冷笑一聲,也不睬他。大個兒戰戰兢兢、雙手合十,衝著石像打躬作揖,嘴裏念念有詞,懇求前輩原諒。
聖道盡頭,學宮大門宏偉絕倫,上有純青寶頂,下方精白耀眼,左右各有一道聯牌,黑底金字,光照四方。
右麵是一一“生非生,死非死,老非老,少非少!”
左麵是一一“大非大,小非小,魔非魔,道非道!”
這幾行古篆,字如飛龍,風雷激蕩,一陣萬古蒼茫,刹那撲麵湧來!
“嗐!”一個少年道者迎麵走來,“你們是剛來的新生嗎?”
“對呀!”禹笑笑疑惑道,“你是……”
“蒼龍桓譚!”少年笑嘻嘻地衝她伸出右手,“學宮二年生!”
禹笑笑雙頰泛紅,也伸手說:“蒼龍禹笑笑,一年生……”兩人手指一碰,忽又分開。
桓譚兩眼放光:“我帶你去棲鳳樓吧,你剛來,那兒可不好找!”
“是嗎?”禹笑笑有點兒遲疑,回頭一看,“我還有兩個朋友呢!”
“他們啊?”桓譚嘴裏說著“他們”,眼睛卻沒瞧“他們”,一個禹笑笑,就夠他兩眼忙活的了,“不打緊的啊,老生都要來接新生。等會兒一定有人帶他們去臥龍居,嗬,你沒帶別的行李嗎?”
“沒了,隻有這個籠子,其餘的都在彌芥囊裏!”
“我幫你拎吧!”
“不用了,這是蠻蠻鳥,見不得光!”
“蠻蠻鳥,哎呀,那不是古代怨侶化的連體鳥嗎?”
“咦,你也知道?”
“恰好知道一點兒。我幫你拎吧,見了光,嗬,我賠命給你!”
“呃,這個,好吧……”
兩人邊說邊走,走了幾步,禹笑笑才想起後麵還有兩個人,回頭說:“我先去了,晚飯時見!”
少女招了招手,與桓譚並肩去了,兩人有說有笑,走到宮門前麵,桓譚說了句什麼笑話兒,禹笑笑捂著嘴巴,笑得花枝亂顫。
丟下兩個男生,活似一對呆鵝,站在那兒左等右盼,就是不見老生來接。
“嗐!”簡真納悶起來,“你說那個叫‘吐痰’的家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方非話沒說完,忽聽一邊有人叫嚷:“嗐,剛來的新生嗎?”
兩人大喜轉身,兩個少年道者,像是從地裏冒出來的,急匆匆迎麵趕到。簡真眉開眼笑,舉起右手招呼,那兩人倏地一閃,風也似繞過兩人,笑容可掬地繼續向前。
方非心下納悶,掉頭一看,貝露、貝雨就在後麵。雙胞胎各提一口箱子,正在那兒東張西望。兩名男生搶上前來,攔住兩人,呱呱呱自報家門,全是桓譚的老套路,握了手,再套近乎,兩句話沒完,就把箱子搶了過去。
姊妹倆年紀小,性子又跳脫,樂得有人出力,跟在一邊,唧唧咯咯地連說帶笑。
“我知道了!”簡真氣急敗壞,“這些混蛋隻接女生!”
兩人又氣又悶,正想轉身,道邊的石像堆裏閃出十多條人影。一群男生奔跑如飛,頃刻撞在一起,你推我操,各不相讓,更難得的是,他們一邊較勁兒,臉上笑容不改,嘴裏爭相高呼:“嗐,剛來的新生嗎?我是……”
遠處走來一個女子,天藍色的衣裳分外醒目。
方非心往下沉,急忙掉頭,可惜晚了一步,青光連閃,二年生措手不及,橫七豎八地飛了出去。
天素不理不睬,穿過一群飛人,手提符筆,向前走來。
“方非,你、你慘了!”簡真臉色發白,抽身閃到一邊。
方非拔腿就逃,忽聽一聲銳喝:“方非,你給我站住!”少年心中一顫,知道再走一步,天素鐵定出手,隻好苦著臉轉過身來。
“哼!”天素走到他麵前,冷冷看他一眼,“你還敢來上學?好大的膽子!”
方非把心一橫:“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這可是你自找的!”天素揚起麵孔,“你最好囫囫圇圇地進去,好手好腳地出來!”少女威嚇完畢,擰身快步去了,這一路暢通無阻,沒人再敢阻攔她的去路。
“方非!”簡真幹咳一聲,“換了我是你,就該打道回府!”
方非滿心煩亂,聞言怒氣上衝:“我偏要進去,那又怎麼樣?”
“哎呀呀,你衝我發什麼火呀?”大個兒攤開兩手,一臉無辜,“行,行,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兩人邊說邊走,快到宮門,忽聽一串咯咯笑聲,從門裏走出來一大群嬌美少女,人人眉開眼笑,手裏拿著一個小本本。
“天啦。”大個兒一拍腦門,“我知道了,這兒的規矩,是男生接女生,女生接男生。嗐,你看,她們還拿著簽名本呐,快把符筆拿出來,快,快!”
方非沒好氣說:“幹嗎?”
“她們想要我們的元氣簽名,太妙了,我還沒給人簽過名呢!”大個兒樂不可支,抽出了符筆。
“她們幹嗎要我們的簽名?”方非隻覺不對。
“笨呐你!我是八星同光,你可是九星共曜呀!”
這時女生已到麵前。簡真顧不得方非,樂嗬嗬上前一步,他目光如炬,瞅準了一個最漂亮的女孩兒,打算拿她開筆。
出乎大個兒的意料,女生們不待他靠攏,又從兩邊繞開。經過他的時候,還有人笑嗬嗬地打趣:“這傻大個兒是誰呀?白癡嗎?瞧他那個呆樣兒,口水者陣垂流出來了!”
“是呀!”有人接嘴說,“他長得好像豬哦,醜也醜死了!”
就算五雷轟頂,也比不上這兩句閑話。大個兒站在那裏,烏號筆啪嗒落地,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像是一隻遭人遺棄的小狗。
方非歎了口氣,撿起烏號,回頭一看,遠處齊刷刷地開來一支大軍。
鍾離燾得意洋洋,做了開路先鋒;中軍是位白衣少年,風神俊秀,正是太子皇秦;左軍是司守拙,甩手甩腳,威猛了得;右軍是巫嫋嫋,貌若春花,兩隻眼睛高過頭頂。三人身後齊整整跟了一隊白虎道者,全部都是昨天上榜的白虎英俊。
女生們發聲尖叫,連跑帶跳,趕到皇秦麵前,三兩下就把鍾離燾掀到了一邊。一群人將皇秦團團圍住,爭先恐後地遞上簽名小本。
太子爺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抽出符筆,信手簽起名來。女生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差點兒沒把眾人的耳鼓震破。
“方非!”簡真的聲音有氣無力,“我們走吧!”方非回頭一看,大個兒臉色霜白,兩隻眼睛就像死魚的眼珠。
方非歎了口氣,正要轉身,忽聽有人高叫:“九星之子!”他應聲回頭,忽見皇秦分開人群,大踏步走來,一眨眼,兩人打了個照麵。
“九星之子!”皇秦笑著說,“幸會幸會!”
白虎人和女生們都擁了上來,見這情形,不勝驚奇。
“我是白虎皇秦!”皇秦伸出手來,“九星之子,從今往後,大家做個朋友!”
“宇少主……”司守拙叫了起來,可是一瞧皇秦臉色,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方非皺起眉頭,心中十分猶豫,他討厭皇師利,可是皇秦主動示好,實在叫人意外,如果做了他的朋友,是否意味著歸順了白王?
“怎麼?”皇秦的手停在空中,“九星之子,你不願意跟我做朋友?”其他人又驚又氣,恨不得跟方非換一個位置。
“九星之子,你得明白一件事!”皇秦的語氣十分冷淡,“在我眼裏,隻有兩類人,一是朋友,二是敵人!”
“白虎皇秦!”方非望著對方,一股傲氣噴薄而出,“你也要明白一件事!”
“哦?”皇秦揚起臉來,眼裏光芒閃動。
“我叫蒼龍方非,不叫九星之子。”方非隨隨便便,把手揣進褲兜,“我不喜歡白虎人,更不想認識你!”
氣氛一下子變了,白虎人全都拔出筆來。簡真麵無人色,伸出雙手,上上下下地摸索符筆。
“你的筆在這兒!”方非把筆一拋。簡真接住烏號,哆哆嗦嗦,瞅著四麵強敵,全然沒了動手的勇氣。
皇秦似乎並不動氣,打量了方非一會兒,笑了笑,撤回右手,向後輕輕一揮。其他人不情不願地放下符筆。
“好吧!”皇秦笑容收斂,兩道冷銳目光,落在方非身上,“九星之子,我們是敵人了,我會使出渾身解數,將你徹徹底底地打垮!”
“隨你便!”方非轉過身去,拉著簡真進了大門。
兩人無人引路,進了學宮,瞎走一氣。走了一會兒,忽見一片獨院雅舍,樓房間道路縱橫、濃陰遮蔽。
“方非!”簡真傲傲直叫,“這是什麼鬼地方?”
“我哪兒知道?”
“那你走這麼快幹嗎?”
“我不走,等著挨揍嗎?”
“哦!”大個兒瞅他一眼,神氣古怪,“我還當你出風頭呢,原來是逃命哇?”他直起腰板哼哼,“你聽到了嗎?小白臉要使出渾身解數,將你徹徹底底地打垮!”
“打垮我很容易,他用不著使出渾身解數!”
“說得對!”簡真摸了摸腦袋,“看來我得離你遠一點兒,白王太子,嘖嘖,我可惹不起。還有那個天素,聽她的口氣,對你的手呀腳的很感興趣……”
嘭,空中冒出來一個火球,紅光閃閃,熱氣撲麵,嚇得兩人連連後退。
“你們兩個家夥!”火球裏的帝江大吼大叫,“跑到道師的住所來幹什麼?”
兩隻迷途羔羊不知所措,方非結結巴巴地說:“我們、我們迷路了!”
“咦!”火焰消失,老妖怪露出了圓滾滾的大身子,倏地逼到方非麵前,“哎呀呀,這不是定式滿分的大能人嗎?”
方非臉漲通紅,垂頭喪氣,他可以跟天素抬杠,也不怕什麼皇秦,唯獨見了這個老妖怪,說不出的英雄氣短。
“別當我不知道!”帝江繞著方非打轉,將大個兒狠狠擠到一邊,“小子,你的定式作了弊,我心裏可是明白著呢。喝,知道欺騙老帝江的下場嗎?”
老妖怪伸出觸須,使出狗熊捅蜂窩的勁頭,戳得方非腦門生痛,“你可落到我的手心兒裏來了,嗬,從今往後,我會時時刻刻緊盯你的!小子,你可得加把勁兒喲,千萬別叫老帝江失望喔!”
帝江得意洋洋,拍翅飛走,飛了一百多米,又伸出觸須,捅了捅方非:“小子,好好作弊喲,千萬別叫我發現喔!”
方非滿心不是滋味,眼看帝江飛遠,忍不住叫道:“帝江道師,臥龍居在哪兒?”
“你那麼能幹,怎麼不自己找呢?哈哈哈……”帝江的笑聲越去越遠。
方非一陣發愣,簡真忽地肘了肘他:“好小子,你的‘定式’作了弊哇。我就說嘛,你什麼都不會,居然得了個滿分?話說回來,你用了什麼方兒,居然騙得過老帝江……”大個兒左右瞧瞧,勾住方非脖子,“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親兄弟不說兩家話。這樣的好秘方,咱們是不是應該共享?”
方非默不作聲,簡真死皮賴臉,揪住他不放:“說嘛說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你不是要離我遠一點兒嗎?”方非把臉一沉。“嗐,我也是那麼一說。別忘了,老爹可把你交給我了。哼,小方非,從今往後……”大個兒小眼一眯,迸出一道閃光,“我要對你負責!”
“好吧!”方非點頭,“皇秦、天素,還有這個帝江,全都歸你負責。你把他們統統擺平,我就給你說那秘方!”
“啊!”簡真張口結舌,愣了半晌,“方非,你可太不夠意思了!”
“喂!”這時有人說,“你們兩個,不去宿舍,在這兒幹嗎?”
兩人回頭一看,四眼發亮。雲煉霞神氣和藹,站在遠處。這對棄兒打心窩裏熱乎起來,雙雙奔上前去,大個兒紅眉腫眼地傾訴:“雲道師,我們迷路啦!”
“不是讓二年生接你們嗎?”
“二年生?哼!”大個兒如今想起來,還是忿忿不平,“他們男生隻接女生,女生隻接皇秦!”
“哦!”雲煉霞不由莞爾,“也難怪,去年的男生比女生多,今年的女生比男生多,許多二年男生還沒有伴兒呢!至於皇秦,他三年前就該進學宮,按資曆,二年的女生都是他的師妹,對他仰慕得不得了!嗯,閑話少說,我還有事!”她一揮筆,出現一點紅光,“跟著這道指引符,就能到達臥龍居!”說完這句,匆匆走了。
“唉!”大個兒抄起兩手,“還是雲道師好啊!”
方非也說:“她很和氣!”
“長得更美!”簡真唉聲歎氣,“能做她的學生,我死也甘心了!”
跟指引符走了一段,前方出現了一片閣樓,蜿蜒不盡,勢如長龍。這時指引符噗地熄滅,兩人知道,臥龍居到了。
還沒走近,一個二年生攔住去路:“新生嗎?跟我去報到!”
兩隻呆鳥跟著老生進了一個房間,裏麵人來人往,鬧鬧哄哄。簡真眼尖,大叫一聲“屈晏!”
屈晏正在填表,聞聲笑著說:“你們才來啊!我還以為自己晚到了呢!”
“我們走岔路了,你在幹嗎?”
“填報到表啊,對了,你們分到宿舍了嗎?”
“還沒呢!你呢?”
“我在龍首閣十六號,記得常來玩喲!”
“龍首閣十六號?”
“喏!”墨衣少年舉筆一指窗外,“就是那幢紅白相間的房子!”
簡真順筆看去,隻見一幢白樓,玲瓏精巧,上下兩層,屋頂鮮紅發亮,甚是賞心悅目。大個兒嘖嘖稱讚:“那麼大一幢房子,要住不少人吧?”
“也不多,就我和裴言,他跟你一樣,也是玄武道者!”
“一人一層!”簡真心花怒放,“那還不舒服死了!”忽見管報到的道師閑了下來,慌忙上前,“我叫簡真!這是方非,我們都是新來的。”
道師瘦骨伶仃,瞅了兩人一眼,翻了翻麵前的冊子,懶洋洋地說:“簡真?方非?巧得很,你們都在龍尾閣四十九號!這是房牌,那是報到表,要好好填清楚。我姓許,臥龍居歸我管,你們兩個,別給我添麻煩!”
填完了表,前往住所,沿途小樓處處,花木掩映。簡真自打懂事起,就跟爹媽擠在華蓋車裏,走鄉竄鎮,翻山越嶺,這樣的好日子想也不曾想過。他望著小樓又歡喜,又感慨,鼻酸眼漲,很是想哭。
“方非,你住一樓吧,省得爬上爬下!”簡真嘴裏說得誠懇,心裏卻想,二樓視野好,空氣也好,還沒有底層的潮氣。
“好啊!”方非一向得過且過。
先過龍爪閣,再過龍鱗閣,找老生一問,那人手指遠處:“喏,看見了嗎,最大的那一幢!”
簡真一看,登時激動起來。那幢淡青色房子高大莊嚴,藏在樹蔭深處,恍如鶴立雞群。大個兒想到要獨住一層,油然生出一絲愧意,歎氣說:“方非,這麼大的房子兩個人住,是不是太奢侈了?”
方非心中存疑,隻覺斷沒有這樣的美事,聽了這話,輕輕支吾兩聲。
大個兒興衝衝趕上去,剛到門前,就鍾離燾一臉晦氣地站在那兒,兩隻眼睛盯著牆角發呆。
“姓鍾離的!”簡真銳聲高叫,“你在我家門口幹什麼?”
鍾離燾滿腹心事,並不理他,簡真得意洋洋,剛剛跨進大門,忽然就是一愣。
迎麵一座大廳,飄浮幾張長椅,上麵半躺半坐,待了十幾個男生。
“走錯門了嗎?”簡真揉了揉眼,退出大門,抬頭一瞧,“你看,寫了龍尾閣,可沒寫多少號!嗬,應該在……那邊!”說著揚起右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幾幢小樓。
“得了吧!”鍾離燾冷不丁說,“死肥豬,你還想住獨棟?哼,少做夢了!”
“哈,有人嫉妒了哇!姓鍾離的,你就住這兒嗎?好大一鍋雜燴湯哇!腳臭加口臭,一定很好聞哇。”大個兒逮著機會,盡情挖苦。
鍾離燾瞥他一眼,神氣古怪:“死肥豬,你多少號來著?”
“龍尾閣四十九號樓,可是不歡迎你來玩!”
“是嗎?死肥豬,請你高抬貴眼,看一看你的身後!”
簡真哼了一聲,一掉頭,臉色刷地慘白,那牆上白底金字寫著:“一至四十九號。”
“一至四、十九,不對,一至四十、九,也不對……”大個兒拚命想要挑出字眼兒上的毛病,可那都是白費工夫,這一串金字再明白不過了,龍尾閣一至四十九號,全都坐落在此。
“死肥豬!”鍾離燾拖長聲氣,“你還不知道吧?這宿舍是按名次排的。排名越高,住得越寬敞。龍首閣也分兩等,頂好的一人一樓,還有花妖服侍,次一等的兩人一樓,那也還算過得去。往下是龍爪閣,四人一樓,馬馬虎虎。接著是龍鱗閣,一人一房,有點兒寒磣,可也還在小樓裏麵。哼,最後才是這兒,四人一間房,腳臭加口臭,好聞得不得了!傻大個兒,你就慢慢消受吧!”
鍾離燾一拂袖,忿忿進屋去了。大個兒被撂在門邊,呆呆柯柯,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