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第一次狩獵(1 / 3)

為什麼同樣是努力生存的生命,有些能夠活下來,而有些就注定要被吃掉?那些總是被吃掉的弱小生靈,它們努力生存的目的是什麼呢?

紫蘭草開花了。

淡淡的紫色一夜之間染滿了灰撲撲的荒山,原本毫無生機的大地頓時變得鮮活生動起來。金色風蘭也含苞待放,看似毫不起眼的細碎小花苞如夜空中的繁星躲藏在嫩綠的草叢中,隻待著暖風一熏,便會綻放出一大片如陽光般燦爛的金色花朵。

山林中迎來了暖季中最為熱鬧的一段日子——繁殖季節開始了。

金花細腰雀開始了求愛大戰。無數隻雄鳥雲集在鬆林裏,從早到晚沒完沒了地唱情歌,而那些灰色羽毛的雌鳥則躲在濃密的鬆針中,做著沉默卻挑剔的聽眾。在高山毛茛大片開出淺黃色花朵的同時,高山雪鼠也褪盡了一身白毛,換上了一身灰褐色的輕薄裝束,開始在草甸子與山頂裸岩的石縫間頻繁出沒。迷迭山的雪鼠個頭很大,圓滾滾的肥胖身子抵得上一隻小兔崽,但是由於它們非常善於憑借石縫東躲西藏,即便是雙目銳利的猛禽也很難獵取它們。它們的洞穴藏在岩石縫隙間,洞穴裏吱吱亂叫的鼠崽們,承載著雪鼠夫婦新一季的希望。

與之相反,山下鬆林中那些灰地鼠卻成了這個季節裏最容易獵獲的小獸。一旦暖季來臨,幾乎遍地都是它們忙碌的身影,山洞附近,矮樹林裏,每一片草地和每一堆鬆針下。有了充足的食物,灰地鼠開始大量地繁殖。幾乎一夜之間林子裏就遍地都是小小的灰撲撲的幼崽。

雪兔也開始一窩一窩地生小兔子,新出窩的乳兔隻有拳頭那麼一丁點大,頂著一身雪白的絨毛,在同樣新出芽的草地上格外紮眼。無論是掠食猛獸,還是尼人獵手,都可以在很遠之外就看見它們。

這些大自然食物鏈最底層的小獸們,用龐大的數量保證了種群的生存,也驗證了自然界的另一條法則:數量越多,生存越久。

幾場稀稀落落的小雨過後,矮樹林的地上一夜之間冒出了無數褐色圓鼓鼓的鬆菌,這些生長在紫杉紅鬆和毛櫸之下的菌子有著不遜於任何肉食的無上美味。把它們洗幹淨,用鬆枝穿起來和鹿肉一起放在火上烤,那滋味美妙得難以形容。露西和托邁每天都泡在矮樹林裏,十指上染滿了黑黑的泥土和芬芳的汁液。

寒季裏變成溝壑的河道又再次淌起了涓涓細流,幹枯蓬亂的水柳枝條發出了新芽,一下子又變得柔綠舒緩。鑒於遷徙大軍們已經北上到達了草原,沒有了食物爭奪者,山林獸們的快樂時光也由此開始了。

鬃背野豬、紅鹿、駝鹿被新抽芽的水柳和鮮嫩的莎草吸引到了河邊和溪畔。山坳裏凡是有水的地方,盡是它們雜亂的蹄子英排泄物以及瘋狂啃噬的痕跡。沿著河邊的一溜灌木被齊刷刷啃成了光杆,林地裏的苔蘚連著泥土一起大片大片被刨起來,連開花的紫蘭草也沒被放過。特別是愛掘地的鬃背野豬,它們總是成群結夥一路吃一路拱翻泥土,到處都被它們毀壞踐踏得一塌糊塗。這些貪嘴的山林獸們現在已經完全顧不上隱藏身形了。

有了足夠的獵物,獵人們不再往遠處走了,他們開始在山腳下梅塞坦森林邊緣那些稀疏的雜樹林裏狩獵。對托邁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因為他終於可以正式加入狩獵的陣營了。

盡管暴風還是很不放心,但是鷹眼老人卻說:“總有一天,他要獨自麵對這一切,而到那時候,他必須做好準備。”暴風終於允許了,雖然他給托邁定下了諸多規矩,包括不準隨意發出聲音,不準單獨行動,得不到暴風的允許不準靠近獵物等等。不過隻要能被允許參加狩獵,這一切托邁完全不在乎。不僅如此,更讓他高興的是,他終於擁有一件屬於自己的武器了!

托邁自己削製的紫杉木的長棍,配上鷹眼為他打製的燧石矛頭。鷹眼的手工精細完美,扁平的矛頭,兩邊的刃口平滑而鋒利,尖端銳利修長,足以刺穿最厚鈍的披毛犀的厚皮。矛頭用黑色的樺樹膠黏在木杆上,又用野牛筋纏綁結實。這件新武器甚至惹來了長腿、多力兄弟的羨慕。他們總是借機會撫摸著那把長矛讚不絕口。托邁越發得意起來,在出發狩獵的頭一天夜裏,他幾乎整夜沒有合眼,抱著自己的長矛,一遍遍撫摸著那光滑鋒利的石器,興奮得難以言語。

這股興奮一直持續到跟隨著獵人們下山。托邁背上了露西為他縫製的野牛皮囊,拄著紫杉長矛,脖子上還掛著一顆鷹眼為他特別製作的狼牙護身符。除了個頭還矮了一點之外,完全像個真正的獵人了。他感到渾身都是力氣,迫不及待就要開始獵獲他生平的第二個獵物。是扁角鹿,還是小黑尾鹿?他完全沒有目標。

穿越矮樹林路過土丘的時候,托邁看見紅色的火狐噙著滿滿一口灰地鼠急匆匆地跑過,幾乎與獵人們擦身而過。看樣子,它急需回家哺育自己的一窩小崽子。它也許知道獵人們對自己並無興趣,但在相錯的一瞬間,那雙烏溜溜的眼睛還是緊張地關注著人們的行動。

與狐狸的謹慎相反,居住在荒地上一身雪白的大雪鴞則大模大樣地頻繁往來於草地和林間。寬大的喙裏要麼噙著一大串灰地鼠,要麼是一隻白乎乎的雪兔崽子,再不就是一隻被拔光了毛的恐姆雞。幾隻幼雛就在不遠處荒地上的草窠子裏,抖擻著滿身灰撲撲的絨毛,咧著一張比腦瓜還大的嘴巴,尖叫著等著父母來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