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族人和孩子一個個在眼前死去,這也許是身為長者最大的悲哀。其他人的生命都太短暫,記錄不了那麼多悲傷,隻有鷹眼,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他越來越明白,這個家族已經走到了命運的盡頭。神已經放棄了他們,不會再庇佑他們了。
可是,難道就這樣放棄生命嗎?
不,絕不。
灰岩家族的人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他們努力狩獵,努力找尋“山外人”,他們相信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托邁從外麵打水回來了。
由於幹旱,矮樹林周圍的水源都斷流了,人們不得不去遠處的山澗取水。通常這項工作都由多力來負責,他的性格沒有哥哥長腿那麼活潑,但是卻心思細膩,他總是記得外出之前為山洞裏的人們準備好木柴和水。
不過今天一大清早獵人們就去靠近森林邊的水源狩獵了,這個沉重的任務隻能落在托邁肩上。牛皮水囊差不多有他半個身子高,雖然沒有裝滿,但是仍然沉得要命。可是托邁還得扛著它穿過矮樹林,爬上山坡。他一隻手拄著長矛當拐杖,一隻手扶著肩膀上的牛皮水囊使它不至於滑落下來,幾乎是一步一捱地走進了山洞。露西一幫他卸下水囊,他就一屁股坐到石頭上,兩條腿由於用力過度不住地打著哆嗦。
躲藏在山洞角落裏的幼狼聽見托邁回來的聲音,立刻發出了急切的叫聲。一想起幼狼,托邁立刻有了精神。他支撐著打戰的雙腿朝山洞深處走去。隨著腳步聲漸漸靠近,的叫聲變成了藏在喉嚨裏的小小嗚咽,還夾雜著小尾巴劈裏啪啦敲打地麵的聲音。
托邁在山洞的角落裏,仿照著自己所見過的狼穴的樣子,用石頭和樹枝給幼狼搭建了一個窩。窩裏鋪上一些細小的鬆枝和幹苔蘚。頭兩天裏,幼狼一直躲在裏麵,除了進食,就是長時間的睡覺,安靜得幾乎沒有一點兒聲音,隻是在饑餓的時候,才會用細小的聲呼喚托邁。
幾天過去了,幼狼漸漸適應了山洞的環境,並且在很短時間裏記住了每一個人的聲音和氣味。隻要托邁一靠近,幼狼就會瘋狂地搖著尾巴,翻起白乎乎的肚皮表示歡迎。幼狼的個頭長得很快,幾天的工夫像吹了氣的羊皮囊一樣,比原先的“毛球”大了一倍。
它已經不需要托邁幫它咀嚼就能自己吃肉了,一口尖利的乳牙把硬邦邦的幹肉嚼得咯吱咯吱響,食量也比剛來的時候增大了一倍。當然,這也惹來了暴風更大的不滿,他很多次命令長腿把幼狼扔出去。可是長腿卻總能找到各種借口拖延。
不知不覺中,山洞裏的人們都對幼狼產生了好感,連一向對狼怕得要命的露西也漸漸接受了幼狼。她開始悄悄省下自己的食物,和托邁一起喂養幼狼。幼狼一聽見露西的聲音,就會從窩裏向外探頭探腦,伸長了脖子等待食物。
鷹眼說過“幼狼像小孩子一樣,必須在家庭和長輩的照料撫養下才能生存”。因此,幼狼一生下來,就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它會努力討好家族中每一個成員,努力表現自己,讓父母和長輩們喜愛它,給它更多的食物和照顧。
這隻幼狼失去了父母,為了生存,它克服了陌生的環境,把收養它的人類當成了同伴。它會用溫熱的小舌頭舔人們的手,會朝著人們打滾兒,撒嬌,會用特有的婉轉聲調向每一個靠近它的人乞求食物。它在盡自己一切的努力融入這個人類家庭,為自己爭取生存的權利。
顯然,這已經起到了作用。
轉眼間,幼狼吃掉了露西喂給它的一小塊幹肉,又從露西手心裏喝了一點水,舒服滿足地躺在露西的懷抱裏,任由她輕輕撫摸著柔軟的絨毛。過了一會兒,露西忽然歪過頭,看著一旁的托邁說:“這隻幼狼有點兒奇怪。”
“什麼?”
“它總是待在窩裏,我從來沒見它跑過,幼狼不是應該喜歡到處亂跑的嗎?”
聽露西這麼一說,托邁也意識到有點兒不對勁,回想一下,自從來到山洞,幼狼一直很老實地待在窩裏,隻有人們靠近的時候它才開始活躍起來。一開始托邁以為它是害怕,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它仍然是這樣子,似乎有點兒過於老實了。
托邁把幼狼抱到懷裏,摸摸它柔軟溫熱的身體。幼狼的精神頭十足,用小舌頭舔舐著托邁的手,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在野外,這個年齡的幼狼通常都被母狼藏在巢穴中,托邁沒親眼見過,因此他也不確定這隻幼狼到底有沒有問題。他隻好求助於見多識廣的鷹眼。
鷹眼把幼狼放在地上,拿了一小塊肉在它麵前晃晃,幼狼抽動了兩下鼻子,頓時興奮起來,飛快地搖動著小尾巴,腦袋迫不及待向肉伸了過去。
鷹眼把肉拿開一段距離,繼續引逗幼狼。幼狼站了起來,歪歪扭扭地走了幾步,忽然一頭撞到了旁邊的白雲母石上。幼狼被撞了個趔趄,它顯得有些茫然,甩動了一下腦袋,再次朝前走去,結果再一次撞在了雲母石上。直到第三次,它才學會了小心貼著雲母石的邊緣繞了過去。它伸長了脖子,不住地抽動著鼻子嗅著,追尋著肉的味道,終於從鷹眼手中拿到了那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