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句話的時候,眸底有笑,很冷,冷的溫貴妃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心升起直達發梢,連帶著整個人都僵硬在那裏,動彈不得,就那麼看著皇上,眸底蘊含不出來的意味,像是懼意又像是恨意,太過複雜,分不清彼此,皇上瞧得嘴角是一抹冷冽的弧度,二十年,還是第一回從這雙溫柔如水的眸子裏看出別的感情,卻是在要他命之後,皇上把溫貴妃的下顎狠狠的一捏後,在隻要再加一絲力道就能毀了這完美的下顎之際,皇上把手往後一推,這一切太過突然,溫貴妃一踉蹌,差一點踩著自己的裙擺跌倒,溫貴妃穩住身子,這才回過神來,抬眸看著皇上,嘴角溢出來三分笑,有些猙獰,“折磨我?你以為這二十年我待在皇宮享受過幸福?!”
皇上鬆開溫貴妃的手原本是要轉身的,結果溫貴妃來了這麼一句,皇上瞥頭看著她,哼笑一聲,“沒享受過幸福?”
溫貴妃無謂的笑看著皇上,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邁步朝皇上走近,昂著秀美白皙的脖子正好盯著皇上的眼睛,“享受過嗎?你的後宮有多少妃嬪,隻怕是你自己都不清楚吧,不錯,所有的後妃中,待在你身邊時間最多的是我,你知道我也知道那是因為什麼,不就是因為當年救你一命,你對我果真有愛?!要真愛我,你會每年都納那麼多的妃子嗎?!我看你愛錦親王比我還要多,我犯錯你忍心送我去浣衣院,他呢,處處頂撞你,公然無視龍威,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
王爺在一旁聽著,眼角都在跳,他可沒有龍陽之好,皇上更沒有,他們打關係就是如此,兩個大男人之間用愛這個字,王爺有些毛骨悚然,那邊皇上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女人八成瘋了,她不過就是救了他一命,他都恩寵了她二十年,錦親王救過他多少命,至少三回了,沒有錦親王何來的他,當年皇儲之爭,他被暗殺是錦親王相救,鐵匣子丟失,他與錦親王去找,是錦親王替他擋了一劍,不然他哪來的命去等雪蓮救命,還有前不久,在他掉下懸崖之前趕去救他一命,他欠他三條命,錦親王雖然脾性暴躁了些,護短了些,可心裏有大禦,他這個大禦之主,會要一個忠臣的命嗎,皇上冷眸看著她,“沒有享受過幸福,剩下的日子就好好享受折磨吧。”
皇上完,一揮手讓兩個暗衛看緊溫貴妃,不許她自殺,不然落在溫貴妃身上的懲罰會十倍百倍的落在他們身上,吩咐完這些,皇上邁步出去,王爺隨後,出溫貴妃寢殿就見王妃站在那裏,神色淡淡,王爺心都提了起來,宛清從一側過去扶著王妃,王妃頭微欠給皇上行禮,皇上瞥了王妃一眼,邁步朝自己的寢殿走,今兒比較特殊,王爺還是覺得跟著皇上比較放心些,見皇上毫無顧忌的邁步向前走,王爺伸手攔住他,“你這麼進去,還不讓人認為皇上詐屍了。”
皇上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難不成你還想讓朕偷偷溜進去,幫她隱瞞弑君一事?!”
皇上話音才落,那邊一聲鬼呀已經傳來了,還有乒呤乓啷的聲音,兩個宮女兩個太監嚇的臉色唰白的看著皇上,瑟瑟發抖,落地的銅盆,裏麵裝的是冰塊,現在氣雖然沒有夏那麼炎熱,可王爺之前皇上密不發喪,甚至連駕崩的消息都隱瞞,這消息能隱瞞,這屍體可是瞞不住的,這些冰塊是要拿去保護皇上屍身不那麼快腐爛,所以這些宮女是知道皇上駕崩的消息的,這一轉眼,就見皇上龍行虎步的朝她們走過來,宮女太監的膽子啊,尤其皇上還是被人給害死的,當下就更怕了,奇葩的是,嚇的臉青白了竟然不知道逃跑,而是跪在那裏求皇上饒命,冤有頭債有主,聽得宛清直憋笑,一群有素質的宮女太監,被宮規磨滅的連基本的反應都沒了,那邊皇上臉青沉僵硬,一揮手,“拖下去,一人打四十板子!”
皇上話音落定,那邊幾個太監走過來,一人拽一條胳膊就往一旁拖,把道讓出來給皇上走,那四個宮女太監疾呼饒命,被太監捂住嘴巴,皇上今兒心情差,誰惹誰倒黴,沒砍了這幾個的腦袋是皇上仁慈了,還不知道謝恩,還饒命!
皇上踩著冰塊往前走,那邊寢殿門前跪著文武百官,有因為跪的時間久的有些搖晃,左右瞄瞄見沒人看他,便伸手揉揉膝蓋,然後低頭繼續跪著,宛清扶著王妃走近,瞧見顧老爺和淩清衍跪在一塊,兩人前麵是顧老太爺,宛清忍不住輕喚了聲,“祖父,爹,舅舅,起來了。”
宛清的聲音清脆,在這靜的有些詭異的大殿外就像一粒石頭投進風平浪靜的湖麵,平地激起三層浪,顧老爺跪在那裏聽得眉頭緊蹙,皇上駕崩了,宛清怎麼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喊他起來,她素來喜歡被人盯上找茬,怎麼還不知道顧忌點兒,顧老爺輕歎一聲,瞥頭望過來,第一眼就看見了皇上,顧老爺眼睛倏然睜大,越睜越大,不確定的問了一聲,“皇上?”
望過來的可不止顧老爺一個,不少官員都望了過來,心裏可不是在想話之人太沒規矩了,要讓人拖下去狠狠的訓斥的,免得驚擾了駕崩的皇上,乍一看,那見鬼的表情誰都掩不住,顧老爺愣在那裏,那邊宛清朝他招手,讓他起來,人又沒死,長跪著身子受不住,顧老爺打心底裏是相信自己的女兒的,這不連趕著就站了起來,走到皇上麵前跪下,沒敢提皇上已經駕崩的事,而是規矩的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輕抬了下手,“愛卿平身。”
那邊文武百官都跪著過來,給皇上請安,皇上淡淡的瞥了一眼,邁步穿過去直接進寢殿,那邊右相看著王爺,忍不住開口詢問,眸底難掩一抹欣喜,近乎狂喜了,之前他送北瀚使者回行宮,放心不下皇上,才進宮就聽四下宮女太監皇上駕崩的事,嚇的右相沒差點暈死過去,奔著就進皇上寢宮瞧皇上,看著皇上那發紫的毫無半點血色的臉,右相覺得都塌一半了,這會兒看皇上好好的站在自己跟前,隻是那一身衣服怎麼看怎麼眼熟,右相看見王爺就想了起來,是王爺的暗衛,右相不解,詢問王爺,“皇上這是?”
王爺伸手去扶右相起來,“此事來話長,先起來,你們幾個也起來。”
王爺著這幾個是跪在右相後頭的端王爺和九皇子他們幾個,王爺這一點名,其餘的人就沒那個膽子起來了,反倒對王爺口中的來話長比較好奇,右相跪的時間有些久,就是有王爺扶著起來時都還有些踉蹌,這是心力交瘁的表現,王爺和右相幾個進殿,大殿裏還跪著幾個人,是靜寧侯和永昌候還有七皇子,皇上瞧見七皇子,臉色瞬時冷了下去,溫貴妃做下這麼些罪大惡極的事全是因為一個皇位,就是為了扶他上位,這一切要他不知道,皇上信嗎?
尤其是七皇子瞧見皇上進來時,那驚恐的表情,連父皇兩個字都喊了四五回才喊全,不更是表明他參與其中了,那邊冷灼上前,走到龍榻旁,俯身將冒牌皇上的用來易容的麵皮給撕下來,然後退到一旁去,皇上一揮手,“拖下去,掛在城門上,爆屍十日,挫骨揚灰,誅其九族!”
宛清和王妃走到大殿前,就沒有繼續邁步進去了,沒有那個必要,看著兩個侍衛拖著一身龍袍的冒牌皇帝出來,宛清眉頭輕挑了下,那邊有話聲傳來,“全公公,您慢點兒,奴才真沒哄騙您,奴才就是有十個八個的膽子也不敢騙您啊,皇上果真好好的,您別急啊!”
全公公由著個公公扶著走過來,氣色有些蒼白,腳步很急,瞧見宛清和王妃站在門口,還有莫流宸,腳步滯了一下,心裏安了三分,跟著緊隴的眉頭也鬆了開來,要是皇上真的駕崩了,就算錦親王府再膽大包,也要跪下來的,全公公給王妃和莫流宸還有宛清行禮,然後迫不及待的由著公公扶著進去了,一進門,宛清就聽見公公那顫抖的聲音喊皇上,那真情……宛清都動容。
莫流宸看著宛清,瞥頭看了眼色,“母妃,你們先回王府吧。”
王妃點點頭,這麼些的大事,她留下也沒什麼用,王妃邁步朝階梯那邊走,大殿前的空地跪著的是文武百官,階梯下還有那些前來參加送行宴的家眷貴夫人們,因為王爺不許任何人泄露皇上駕崩的消息,所以所有進宮的人誰都不許回去,回不去,隻得跪在這裏等候下一步命令,宛清和王妃第一眼就看見了大太太和二太太,王妃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宛清勸王妃道,“大太太一家無辜,皇上肯定會放過他們的。”
王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王妃知道宛清是在寬她的心,可弑君奪位是誅九族的大罪,誰都免不了,就算皇上能饒了他們,大禦的律法呢,太後呢,王妃原以為溫貴妃不會這麼著急的動手,或許大老爺一家會被趕出國公府,或許能逃過一劫,可事與願違,溫貴妃的計謀一次又一次的沒王爺攪亂,她忍無可忍了,皇後弑君,按照大禦律法誅九族滅滿門,可以連帶著將太後娘家的勢力拔去一半,更是奪去了二皇子繼位的可能,這是一箭數雕的奇計,二皇子失勢,就算不被殺也會被禁足一輩子,皇上駕崩,或許身子骨差的太後會承受不住打擊一命嗚呼,七皇子連傳位詔書都不用了,直接登基為帝,皇上臨死前的遺言,當時在場的人可都是人證!
看懂溫貴妃的計謀,兩次出手,一次比一次陰狠毒辣,若非皇上有預感有前言讓王爺代他立太子,隻怕溫貴妃早得手了,這後麵的計謀都是被逼出來的,王爺那話得不錯,溫貴妃是個權力欲很重的人,以前裝弱,她想要什麼,皇上都會給她,她不需要自己動手,結果因為她出來攪了兩回局,讓溫貴妃覺得自己失寵了,皇上不再愛她了,後宮的女人最怕的就是失寵,溫貴妃這個從進宮起就榮寵不衰的女人就更不例外了,她一旦失寵,在後宮會是多大的笑柄,這落差她承受不了,她寧願皇上死了,也不願意自己失寵,更何況,當年雪蓮救人的事漸漸浮出水麵,國公府和王妃斷絕了關係,她不敢保證王妃會守口如瓶,她是因為救命之恩進的宮,沒了這個,後宮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皇上的心還會在她身上嗎?
溫貴妃才有這些想法的時候,思容公主的事就鬧了出來,皇上罰她去浣衣院洗衣裳,她洗壞了太後的鳳袍,太後罰她跪,甚至中暑了,皇上也沒有多加詢問一句,溫貴妃對皇上的心徹底死了,殺了他讓自己的兒子登基,自己永遠都不用再擔心失寵被人欺負。
宛清想著溫貴妃跟王爺的話,溫貴妃愛王爺,哪怕嫁給了皇上,她愛的也是王爺,若非有愛,豈是下點散功散的,她下劇毒王爺一個不懂毒的人能逃的過去?溫貴妃就是一個喜歡權勢也期望愛情的人,宛清想著前前後後的事,最後都感歎在了王爺無意送王妃的碧玉鐲上,若非先王爺認得它,因為它認定王妃,逼王爺娶王妃,事情或許會朝另外一條路發展,不過宛清想依著溫貴妃性子,錦親王妃真的能滿足她的權力欲嗎?嫁給王爺,她能保證自己不後悔沒有答應皇上做他的皇後母儀下,沒準最後還得拾掇王爺弑君奪位,就算王爺不應,鐵帽子勢力大,她還不能拾掇自己的兒子去幹這事?這一切都是未知數,依著溫貴妃手段計謀還有控製欲,宛清覺得十有八九會這麼發展。
宛清看著王妃,王妃眼睛還在大太太的身上,大太太身子骨漸好,但是一直很差,好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會兒額頭有細密的汗珠了,王妃要走過去,宛清扶著她,輕搖了下頭,“母妃,咱還是回去吧?”
不是宛清心狠,而是王妃走過去也改變不了什麼,還能把大太太叫起來麼,二太太還在一旁呢,沒準會借機嗆王妃,那邊大太太忍不住抬眸就看見了王妃,愣了兩秒,嘴角溢出來三分笑,示意王妃不要擔心,然後頭低著,繼續跪著。
王妃是站不下去了,宛清隱隱看見王妃眸底有擔心,手攢緊了,邁步繼續往前走,走的步子有些快,宛清都有些跟不上了,玉苓三步並兩步過去接了手,宛清緩步跟著,莫流宸走在宛清一側,宛清輕撅了嘴看著他,“父王和皇上要收拾溫貴妃一黨,你不看著點兒?”
莫流宸捏著宛清的鼻子,妖冶的鳳眸裏有一絲清冽的笑意,晃眼,“收拾人,要我看著做什麼?需要為夫做的為夫已經做了。”
宛清鼻子被捏的難受,可更難受的還是那些讓人難以忽視的視線,宛清憑著感覺望過去就見好些大家閨秀盯著她這方向看,宛清知道看的不是她,宛清立時把莫流宸的手扒拉下來,回頭瞪著他,“別笑。”
兩個字外加大瞪眼,莫流宸笑容怔住,有些無辜,笑也不許了?宛清恨不得拿個麵具給他遮著好,唇瓣輕抿,轉身輕提裙擺,這地兒還是趕緊走的好,這家夥太惹眼了,知道當初的半月公子是多少大家閨秀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選,現在好了,以前隻是想想,這會兒真人可就在跟前了呢,這還不算,一個半月公子外送一個錦親王世子和東征大將軍,她站在他身側,那不是注定招人恨麼?
招人恨歸招人恨,宛清還不信有人敢過來搶她正妻之位,之前有陵容公主,後有城吟郡主,再就是若芷公主,還有東冽的和親公主,個頂個哪個不比她們強悍百倍,哪一個不是落敗而歸,有自知之明的最多就是在心裏嫉恨一下,忍不住的會眼神流露那麼一下下,不會再有哪個不怕死的敢撞她手裏了,不然今兒的宴會她應該沒這麼舒坦的,怎麼她這個也是半月公子親口的第一任啊,創始人總是權利最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