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夕顏隻覺得他剛抽手的瞬間,兩腿已是立不住,從柱子上滑了下來。
柳姑姑連忙帶著人衝上來,扶住她,慌亂地喊:“娘娘,娘娘——”
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惹到龍顏大怒。而且,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是任何人都沒法想象到的情況。因為,他寵她,慣她,向來如此。於她,幾乎是從沒發過一次脾氣。而她,幾乎,也從沒能惹到他生氣。更多的順服於他,討好他歡心,又怎會惹到他生氣呢?
隻是,今晚,突然間,被他撕開了真相。
這個真相,似乎是她和他都承受不起的。
他要的不是順服,不是臣服,隻是要她明明白白一顆愛到他一塌糊塗的心。
這,她怎麼可能給得起呢?在這樣一個從來不缺爭鬥和流血的地方?
“娘娘。”柳姑姑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
嘴裏嚐到一股血腥味,她才知道,自己把嘴唇給咬破了。
“沒,沒事,扶我起來。”手指抓住亭柱,她要站起來,必須站起來,她宮槿汐,從來沒有什麼可以怕的,連死都不怕的人。
隻是,隻是在他將這層迷霧撕破開之後,她究竟怎麼繼續騙自己和他?
眼前,一團迷渦,驀地黑了下去。耳畔,傳來柳姑姑那聲:“娘娘!快來人——”
今夜,皇帝和皇後要在月室殿裏過夜。這幾乎是,這對夫婦正式回宮後的第一次。之前,花夕顏即使回來後,有時候夜間需要,都是在永寧殿侍奉他的。這讓一群月室殿裏的人們驚慌失措地準備東西。
李順德垂首站在門口,滿頭都是大汗。今晚的龍顏,十分不一樣,太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大宛間諜潛入了皇宮裏的緣故。可是,按照黎子墨的習性,這樣不堪一擊的大宛間諜似乎是不值一提,不該引到龍顏如此盛怒。
是,他是從未見過龍顏猶如今晚這般。
雲眉緊澀,霧氣騰騰的仙顏,三千發絲隨意擺動,甚至比起那雲塵景,還更一些自由和放蕩。
斜目射過來的刹那,李順德膝蓋直接軟下來:“奴才,奴才罪該萬死,那夜,沒有值守好聖上的門前,結果,出了這等大事,請聖上治奴才死罪。”
“死罪?”涼薄的唇角冷冷一勾,“以為死,就能解脫了嗎?”
李順德身體直打擺:“奴才,奴才不敢,請聖上發落。”
“朕問你。”
“奴才在。”
“皇後對朕如何?”
李順德一驚,莫非真不是為了大宛人的事,而是皇後娘娘的事,這,這兩個主子都不好得罪啊,謹慎微言:“娘娘對聖上一直是一片忠心耿耿。”
此話,還真是讓他打從心底欲痛快地大笑一陣。沒錯,連個奴才都看得出,她對他是怎麼一回事,就他,自以為是。
這種感覺,對他黎子墨還真是第一回。痛嗎?可能都麻木了。憤怒,首先是憤怒,怒到想掐死她,想把她捆綁起來,一點一點地剝皮,剝出她的那顆心是什麼做的。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呢?
他對她,可是全心全意的,隻立她一個為後。讓她都生了兩個皇子,後位永保,鳳印都給了她。她竟然還猜疑他,猜疑他會不會有一突然變心。
砰!
那一掌打在桌上。狂飛的紙張,文筆,端硯,散落滿地。七零八落的東西,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黎子墨從那時候起,就明白自己這輩子隻要一個女人,隻要她宮槿汐的心,愛他的一顆心。隻是,到了今時今日,他給了她榮華富貴,給了她地位和身份,給了她無盡的寵愛,卻一樣得不到她愛他的那顆心,隻得到一顆臣子的心。
真不知是令他該喜,或是該悲?或是,簡直是一場荒誕。
若他不是子,會不會得到她的心?
不,她簡直就是沒有心的,沒有心!
手指間隨手撿起一張紙,捏在掌間,便是粉碎。
他很想捏死她,捏碎她的心,捏碎。
屋內強大的龍氣,壓到李順德麵色發紫,搖搖欲墜,喊:“聖上,聖上請,請息怒——”
轉頭,見屋門口站的人,全都在搖擺,於是,稍微收斂下體內釋放的氣,道:“給皇後準備好了嗎?”
“是的。”李順德不敢,剛花夕顏暈了一陣。
走出門口時,突然吩咐了一句:“把內務府那群人留著。朕過,月室殿交給皇後管,內務府的人,留給皇後處置。”
“是。奴才明白。”李順德聽他這句話,還是鬆口大氣的,這明他氣歸氣,但似乎並沒有想過要剝奪花夕顏的後位。
隻是,花夕顏現在的腦子裏,卻是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她該跑的,離開這後宮,離的遠遠的。但是,她爹,她娘,她哥,又該怎麼辦?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兒子,但是,對宮家人,那就是很難了。
愛他嗎?像一個女人愛男人?
怎麼愛?
她花夕顏從沒有想過怎麼愛男人。
雲塵景她沒心沒肺,或許是沒錯的。可她認為,她已經做的夠好了。關心他,愛護他,侍奉他,怎麼就不叫好呢?
什麼心動,什麼失戀就猶如刀割,對她來,都是自毀前程,不可想象。
“娘娘?”柳姑姑提醒她,是不是要脫衣。
不,她今晚不。
因為她沒有想好該怎麼辦。她要怎麼想個策略來應付他。她不信想不出法子。她對他夠好了,他有什麼不滿足的?愛,太虛幻的東西,她不懂也不會要。
柳姑姑見她一副要與聖上扛上的樣子,隻能是憂心忡忡,本來,還以為她是為了梨花的事兒妒忌起來向他耍脾氣,現在看來,好像完全不是這樣。
不過應該,這位月室殿主子實在是太與眾不同了,能把皇帝的心思勾成這樣。怪不得能坐上後位,一直穩坐得當,誰都動搖不得。
“聖上。”一列宮女齊呼,福身。
層層金黃的紗帳掀起,素白龍袍上飛舞的九爪金龍,熠熠生輝,萬丈光華。隻是腰間的玉帶已是不翼而飛,頭上的龍冠,更是不見蹤影,飄飄欲仙的袍子和垂落的三千發絲,使得他一抹豔色,更添了幾分妖孽的氣息。
花夕顏在抬頭見他走進來的那瞬間,隻覺得他飽滿的唇色愈是像那仙桃一般,吸得她喉嚨口一緊。
進到了這兒,見她那身衣服都沒換。
墨眸裏閃過一道森森的寒色之後,一擺手,讓全部人都退下。
柳姑姑兢兢戰戰的,因為擔心她,往她這邊又使了個眼色:娘娘,你知道的,龍顏盛怒之下,最好不要抵抗。
這,她怎會不清楚。要順服,隻有順服,才能平安度過這晚。
於是,她從榻上主動起身,走到他麵前,伸出雙手,像是要主動向他示好。可他以更快的速度,一隻大掌閃電般勒住她一雙皓腕。隨之,絲帶一圈圈捆住,打了個死結。
“聖上?”對於他今晚完全不同以往的出牌,她顯得一刻驚慌。緊咬住唇瓣,想壓下心驚,找回主動權時,他是拉著她,直走到了那熱氣騰騰的九龍池邊,猛地一推,將她先推了下去。
砰。
雙目閉上,感覺那水不一刻淹沒了自己,灌進了耳朵。由於手腕束縛,她又不是習水的好手,幾乎一路是往底下裏沉溺。
咕嚕嚕,吞了好幾口水,好不容易腳找到感覺,踩了幾下水,踩到了池底,得以在池麵冒出個頭。可在這期間,已經幾乎費盡了她半身氣力。
背靠到池邊的刹那,猶如巨龍龐大的身軀,罩住了她。
……。
京城大宛商人的香粉店後院。於水隆的指頭撐住在額頭上,不時的,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在旁邊的大宛人聽來,他這笑聲猶如從閻羅地府裏發出來的,太可怕了,簡直讓人寒顫。
“梨花。”捏著掌心餘留的那一丁點綠末,可能是她最後殘存的一絲屍骨,於水隆在眸裏劃過一道狠色之後,狠狠地將最後這些綠末捏碎到一幹二淨。
毀屍滅跡之後,現在,對他來,威脅已經不在了。目的,卻依舊未達成。
那個宮槿汐宮皇後……綠眸妖妖地眯了眯。
這麼聰明的女人,他還真是從沒有見過。東陵子好福氣,這樣的女人都能娶了當皇後,想必完全無後顧之憂。若是讓這對夫婦真正聯手起來,不定這下。想到這兒,優雅的唇角微翹半截:看來,是很有必要,如果得不到她,就必須把這樣一個女人殺了。
眼下,他倒是不大好出手,免得梨花這一不見,二皇子將疑問打到他身上來。不過沒事,梨花不見了的話,更該心急的,應該是耶律奇。
“找個人,去向二皇子透信,是三皇女在皇宮中,可能不見了。”
消息傳到了大宛二皇子耶律奇居住的使館。
巴格接到消息之後,神情驟變,立馬走進房裏稟告。
對外界稱病倒的耶律奇,是躺在床上,氣息有些虛短。他這本是裝病的,以他強壯如野牛的身體,本也以為,一點痢疾,應該很快康複。卻沒有想到,他這主動感染的痢疾,能折磨到他痛了幾日肚子,到現在都還每拉水,不知要多久才能好。當然,由於他身體壯,沒導致到他真的在床上完全起不來。
在旁人攙扶下坐了起來,聽巴格:
“二皇子,三皇女在宮中,沒了消息。聽內務府的人,有些都被抓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三皇女的行徑敗露了?”
“什麼?你梨花被他們抓了?”耶律奇一雙大牛眼瞪了瞪問。梨花再怎麼,是他親胞妹。
巴格道:“是不是被抓,是不是被押進了大牢裏,如今屬下正找人準備潛進宮去問。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