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姑扶了她起身。腳心踏到地板上時,微浮,整顆心由於被他掏空了一半,虛汗直流。隻能靠著柳姑姑的身子,走到那梳妝台,喘了兩口氣,那擺在龍鳳相纏的梳妝台上的東西,一支支金釵良玉,寶石白銀,琳琅滿目,榮華富貴,可享盡她一身,卻沒有一樣是屬於她自己的,全都是他送給她的。
“本宮的那隻,素白梅花銀簪呢?”那是她嫁入皇宮時從娘家帶來的嫁妝,是她平日裏喜愛戴的一支,可如今,怎麼卻都找不見了。
柳姑姑看了她蒼白的臉色一眼,最後隻得無奈地:“聖上有令,娘娘以後這房裏的東西,都必須是聖上送給娘娘的。”
啪。
那撩起妝匣的指尖,哆顫了下,不知是無力,或是慍怒,或是羞惱,垂落了下來。
柳姑姑等幾個人,立在她身後,半句大氣都不敢吭。雖誰也不知道她和皇上發生了什麼事,隻是,黎子墨之後明顯表示出更寵她的態度,隻能明,這月室殿的主子她宮槿汐還是坐的十分穩定,幾乎沒有被拉下來的可能。所以,她們這些人的命,都依舊握在宮槿汐手裏。
隻怕她生氣。
“算了。”眉角,掃過身後那群比她更如秋風落葉顫顫發抖的人,花夕顏興歎一聲,“隨意給本宮梳個發髻,插上——他喜歡的就好了。反正都是他送的。”
“是。”柳姑姑應旨,走上前,拿了隻牛角梳,慢慢地給她挑著發絲,望到她那抹依舊蒼白的麵色,低聲問,“要不要讓太醫院派個太醫過來給娘娘瞧瞧?或是,通知宮大人過來?”
她這情況,若是被她哥知道的話,怕是她哥要被嚇到和她一樣魂都失去了一半。至於太醫院的那群庸醫,又有何法子。
柳姑姑細聲:“近來,據聞院使大人帶了個徒弟進宮。這位新來的閔太醫,雖是個新人,對於治療外傷、五髒六腑內等疑難雜症,可能還不擅長,然而,據在治療婦人病中,頗有心得,這才被院使大人召進宮裏。”
這太醫院裏的一群太醫也頗有意思。從以前,巴結胡太後不成,把胡太後的病治到一塌糊塗,如今,卻可能是從哪兒得知她與黎子墨之間的情況以及她可能麵對的處境之後,揣摩了個巧徑,想巴結好她。
“哦。”花夕顏輕輕揚聲,“你給本宮,他這治婦人病的本事到了哪個地步?”
柳姑姑聽她問,明顯是對閔文靜感到有意思,仔細道來:“奴婢聽呢,上回,掖庭有位宮女,月事時流血不止,差點去掉了一整條命,這閔太醫去到那兒,輕輕針了兩下,再灌了其一服藥,馬上就好了。”
這麼神奇?
花夕顏想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據五,綠翠救了回來後,氣息一直不穩,不知那七魂六魄哪處因聖水強行進入被傷及了。五不是大夫,也沒有法子。她又不可能叫她哥給綠翠看這病。因為綠翠的月事,像是提前來了。
“你到太醫院,按照你的,將閔太醫給本宮秘密召來。”花夕顏吩咐。
“奴婢這就去辦。”柳姑姑福身完,轉身就走。
永寧殿中,皇帝換過了龍袍,換成平日裏辦公的那幅裝束,發髻整齊規整地戴上了玉冠,玉帶束緊腰腹,衣扣規整。走出來麵見眾臣時,還是那幅冰冷絕塵的模樣,在見著底下一排臣子行完禮,道了句“平身”,拂袍,即坐進了龍椅裏頭,俯瞰眾生。
眾臣不敢抬頭,隻用眼神偷窺黎子墨那睥睨的龍顏,都覺得今聖上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那張絕塵仙顏,似乎又冰了三分有餘。
一個個心驚膽戰,不知今兒是哪位惹了龍顏導致龍顏心情像是不悅。
宮相如垂立在下麵的臉,白皙的麵色,更是劃過了一道烏雲。想都想得到,能真正惹到子暴怒的,隻有他妹妹,沒有其他人了。
皇帝今日叫了幾個臣子,張明先幾個老臣和近臣,為的該開始籌劃秋獵的事兒。話,這供奉祖先的事兒,年年有,也不是今年才有。今年主子特別的注重,原因還是由於月室殿的那位宮皇後回來了。宮皇後這是第一次和皇帝一塊去打獵。
“皇後要去。兩位皇子也要一塊去。”黎子墨沉聲,“所以,一點閃失朕都是不允許發生的。”
淩厲的龍威之所以特別的強調安全,是由於之前在近郊的獵場,差點兒花夕顏就出了意外。
在底下拱手彎腰的林璟琪,眉目縮緊,麵色如霜,似乎是將麵臨大軍壓境的重大敵情一樣。因為一個花夕顏,再加上兩個皇子,怎麼想,這護衛的工作,都是困難重重,難以想象,比讓他率軍殺敵都要忐忑和不安。
永寧殿一群臣子正愁著的時候,柳姑姑帶了那新人閔太醫到了月室殿。在這期間,花夕顏已經命人將綠翠抬了過來到她房間。
“娘娘。”綠翠的臉色比她更白,白到幾乎沒有一絲血色,隻是,貌似這出血也不是很多,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花夕顏摸了摸她的手心,隻覺一邊冰涼一邊火熱,好像內外交集。這種情況,遠比全冰或全熱要可怕的多。秀眉便是絞緊,想,早知道,把她哥叫來好了。因為都不知道這閔太醫的本事是否有如柳姑姑的那般神。傳言總是誇大了幾分真實。
“娘娘,閔太醫到了。”柳姑姑先走了進來報告。
花夕顏點頭:“讓他過來幫本宮瞧瞧本宮的丫鬟是怎麼回事。”
柳姑姑想,她這是拿綠翠先試那閔太醫的本事,因此沒有懷疑。
受到召喚走進來的男子,身穿著太醫院服飾,可能連官都沒有封,穿的不是朝服,隻像那太醫院的藥童穿的衣服,倒是這男子的五官,長得十分養眼,唇紅齒白不,一雙妖媚的柳眉,具有幾分女子的嬌媚,柔美幹淨的五官,清澈得猶如山間的流水。
房間裏站著的宮女,平日裏看那些宮裏進出的帥哥,也是看了不少的。然而,今兒走進來的這位,明顯又是一道奪目的風景線。花夕顏能瞧到幾位宮女立馬紅了臉心髒砰砰砰跳的樣子。
這就是所謂的情動吧。花夕顏想。隻是自己的這顆心髒,除非被他那指尖用力地撩動那顆情魄,還能稍有些反應,否則,就是石頭一顆。不怪她,她自看到的美男子,多到要命,又怎會輕易動了凡心。倒是這年輕的閔太醫,快走到她跟前時,迎風吹來他像是發自他身上的一股幽香,淡淡的迷人的幽香,不知是什麼花香的味道,卻是能讓她心口某處突然一撩。
“臣閔文靜,拜見娘娘。”放下手裏的藥箱,閔文靜朝她跪拜行禮。
花夕顏按住剛那莫名其妙一動的心神,沉吟:“起身吧。給綠翠瞧瞧。”
“臣遵旨。”
閔文靜就此走近床邊,給綠翠細細地把脈。
綠翠的氣,已是有的吐沒的進了。
閔文靜把完脈,回頭,對著花夕顏,似有些話難以啟齒。
花夕顏見狀,隻得先讓柳姑姑等旁人退下,道:“有話直。這病人的病不能耽誤。”
“臣想,這位病人對娘娘而言十分重要。”
“是。她對本宮很重要。”花夕顏對於忠心耿耿於自己的人,都是很好的,要護到底的。
“那麼臣想,若娘娘為了她的命,把她賜了人為了人婦的話,臣相信,她應該不會怨恨娘娘半分的。”完這話,閔文靜叩下頭。
花夕顏在一愣之後,即明了他意思。
那妖物聖水,居然也是和九龍池水一樣,是個情念之物。被沾及,若不解了情念,這死期不遠了。
花夕顏雙目便是垂下,閉眼。想她最可以信任的丫鬟,一個又一個,都被迫成了他人的老婆。留下的,都是柳姑姑這種。
指尖揉了揉眉頭:“本宮明白了。本宮這就幫她找個好人家,馬上送她出宮完成人生大事。”
綠翠聽了她這話,雙目滿含水霧:“奴婢,奴婢對不起娘娘,本是答應要陪娘娘一生的。”
花夕顏暗地裏捏了下掌心,隻知道得趕緊把她送出去,一是,她這條命要緊,二是,看著她這被情念水所困的模樣,會讓自己也燥熱起來。
九龍池那混蛋水,在她體內留存著,居然不舍得那麼快褪去。是想再次享受她和他肌膚之親帶來的歡愉,和那大宛國聖水一樣的混帳物。
令人馬上抬了綠翠下去,吩咐了五幾句之後,花夕顏手捂住胸口,倚靠在椅子裏吐納聲息,按住那九龍池水。
目光掃過去,見那閔太醫立在那兒,並沒有馬上走,橫眉一豎:“還有事嗎?”
“臣見娘娘身體貌似不適,不敢離開。”閔文靜斯斯艾艾地。
花夕顏一股惱火起,這太醫院的太醫簡直是絕了,一個個腦袋像那王太醫那樣都是稻草裝的,都看得出她這是怎麼回事了還的出來!
手拿起茶盅,砰,摔到他腳邊:滾!
正好,黎季瑤進了宮,來到月室殿,知道皇兄放了她,直衝衝沒讓人通報就進了門來找她,剛跨過門檻,聽她摔茶杯的聲音,十足嚇了大跳。想到花夕顏從來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主子,再有脾氣,都是一副沉著淡定樣,何時突然失去了方寸,於是,眼睛,有些吃驚地掃了掃那個被花夕顏發了脾氣的男子。
這男子還真是一副桃花豔貌,看得她心頭漏跳了一拍。
“娘娘。”閔文靜跪下來,仍舊不離不棄的樣子,“請娘娘讓臣為娘娘治病。”
這個豬腦袋!
黎季瑤走近她身邊,福身,:“皇嫂,皇嫂這身體是怎麼了?”
這妮子莫非是傻的,還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