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女兒死過一回了,偶爾,回想起現在那個女兒,總覺得哪兒有點不一樣,好像不再是她完全親生的那個。而且,死過一回的人,再向上的神明祈禱和做出要求,是奢侈,是過分。宮夫人不敢這麼做。

玲瓏站在她身後,不敢話,不敢動作,隻能往門口經過的人群裏無聊地看一看,看自己家姐和郡主她們到了沒有。

白龍寺香火旺盛,來祭拜神明的人絡繹不絕,再有鄰近那當地每年供奉先祖的季節,更多來自京城內外的香客,都到白龍寺來上香和求簽。

人來人往,幾乎水泄不通,隻能人頭看著人頭的頂上。在這樣的情形下,要找個人,本該像是大海撈針,基本找不到。隻是,這人與人之間有緣分。

齊雲煙剛走進白龍寺不久,在猶豫著先進不進廟裏時,在門口時杵立了一陣,始終見不到花夕顏和黎季瑤之後,像是渾渾噩噩之間,被什麼指引著,走到了前殿旁邊的一間佛堂。

宮夫人每次,都是在前殿拜完幾個大的神明之後,會到旁邊的佛堂再靜心修心,然後再求簽。因此與這佛堂的師父們,也都是很熟悉的了。

佛堂位於前殿側後麵的一條道裏,不知情的人,完全就不知道這兒還有一間佛堂。齊雲煙以前來白龍寺,也從來沒有走到過這個地方。可今就是奇怪,陰差陽錯,像是有什麼指引,讓她走到了這個地方來,讓她走到門口附近,才看到了跪著在與佛堂的師傅話的宮夫人。

玲瓏看見她,吃了一驚,因為不知道她要來。黎季瑤邀請她們兩批人馬來時,是耍了點伎倆,不她們要一塊來。隻因,之前這個鬼靈精怪的郡主,已經察覺到齊雲煙與宮相如之間好像有什麼苗頭。

齊雲煙眉頭一皺,在察覺到黎季瑤的詭計時,卻是遲了。

隻能在庭院裏站著,手指捏了捏裙擺。

玲瓏在想著告訴不告訴自家夫人的時候。佛堂裏頭,宮夫人拿著求完的簽,正與佛堂裏的師傅話。

師傅:“夫人,請問你這三支簽各問的是什麼事?”

宮夫人先起第一支:“這是問我家相公未來一兩年的身體安康和仕途如何。”

師傅眯眯眼,看了下第一支簽的簽文後,道恭喜:“夫人,宮老爺未來一兩年,不止身體健康,而且仕途平順。”

宮夫人眉眼彎彎,有些忍不住驚喜,問起第二支簽:“這支是求問我兒子的。他的身體我不擔心,因為他本人是大夫又年輕。他和他爹不同,做事謹慎,聖上對他的喜愛超越了一切,哪怕我宮家裏有人出事也絕對不會牽連到他。事事完美的他,隻是有一事一直以來未能完成而未能圓滿。因此今年我隻想求問佛祖,我兒子能在今明一年中完成婚姻大事嗎?”

是要為宮相如問婚姻的問題,傳到了佛堂外,齊雲煙隻覺兩耳隆隆響,仿佛雷擊一樣,似乎抗拒再聽下去裏麵的任何隻字半語。

再如何,她都不該和他再有關係的。她腦子裏想。

師父仔細望了下宮夫人求的第二支簽,望著簽文似乎眉間掛了一絲不解意,道:“夫人,你兒子本該完婚了的。然而,似乎是被什麼給阻礙了,才推遲了這麼多年未完成婚姻大事。”

“什麼?”宮夫人一驚,“你被什麼阻礙了?”

“你家裏不是有個女兒嗎?不如,夫人將第三支簽也給貧僧先瞧瞧。”

宮夫人連忙將給女兒求的那支簽遞了上去,又低聲道:“那年頭,不知何故,後來我聽我家丫鬟,在數年前,在這白龍寺,有人故意把我求的簽換了,換了一支邪簽欲害我性命。我思來想去,師父在這兒,多位高僧在白龍寺,那人又怎能得手?隻能想,應該是在回家路上被換的。所以這次求完簽,還請師父幫我把這三支簽處理掉。”

那師父望了她一眼之後,歎:“宮家姐嫁入皇宮,是非多,夫人以後還要更心謹慎才行。”

“是。謹遵大師教誨。”宮夫人道,接著,期盼兒子女兒這兩支簽文對方會如何解釋。

“夫人,阻礙你兒子完婚的,正是你女兒的命輪。”

這點,宮夫人早有所料。那時候,女兒一死,她兒子幾乎斷了娶妻的念頭。因為完全不知道宮家哪就完全不保了,娶了任何人家的女兒都是害了人家的閨女。

“可我女兒如今好了。我兒子該能完婚了吧?”

“不。”師父拿著宮槿汐的那支簽,神情嚴肅,“她似乎沒有走完該走的命輪。”

“什,什麼意思?”宮夫人疑惑重重。

“她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作為七魂六魄,並不完整。她如今隻剩半條命。”

宮夫人聽得很詫異時,回過頭,見玲瓏給自己使眼色,像是外頭有人,急急望出去,寺廟的庭院裏卻是沒有一個人影。

齊雲煙,是不知不覺,在那大師給宮夫人要解簽文的時候,急步走到其它地方去了。她不想聽,很不想聽。而且這種不想聽,是不受她狼控製的,是自己的腳不由自主地動了,走開了去。

喜歡上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來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似乎,現在她的心情,多少能體會到當年宮槿汐和她的那些話。

千萬,不要把一顆心放在男人身上,不然,你這輩子算完了。

她,現在這輩子已經算毀了一半了。多少次告誡自己狼,多少次告訴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全都沒有用。隻要遇到他,這顆心就會不由自主地動。哪怕現在隻遇到他母親,都惶恐不已。害怕遭到他和他家人的拒絕。

她該怎麼辦才好?

坐在苗圃旁邊的石階上,輕輕地吐氣,看那藍白雲:或許她該遠走高飛。

“哎,那不是齊家姐嗎?”

在聽見自家嬤嬤突然道出這樣的一句,林慕容走在進寺廟的香客們中間,轉過了頭。至於自己陪伴的母親林夫人,是速度更快地離開了香客中間,直奔齊雲煙坐著的地方過去了。林慕容稍微一想之後,隻能緊走兩步,跟在母親後麵。

林夫人走到齊雲煙麵前,確定齊雲煙是一個人,嘴角略勾:“齊姐,怎麼一個人來?沒有約人嗎?”

齊雲煙眉頭皺著,實在想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要整和自己作對。她再怎樣都是不能和宮相如在一齊的。林夫人戒備她,完全沒必要。

拍拍膝蓋,齊雲煙站了起來,淡淡道:“夫人,如果您是想找宮夫人的話,她在後麵的佛堂裏。”

想著,他若早點娶了其她人家的姐,她也可以早點死了這條心。

可林夫人聽了她這話沒有感激她,反而一幅惱火的麵容:“你是陪宮夫人一塊來的?”

“不是。”

“不是的話,你怎麼知道宮夫人在哪?”

“路過剛好見到。”

林夫人哼哼兩聲:“齊姐,是你娘去世了,但是,你爹在吧。家風要吧。像你這樣,不知規矩的,為了巴結宮大人,手段用盡,甚至巴結宮大人的母親。”

林慕容在旁聽完母親這些話,可能也是初次聽見,驚訝的目光掠過齊雲煙平淡無奇的臉,繼而眸光裏一沉。女子的心計,與容貌無關。

齊雲煙氣到抖了抖唇,繼而,可笑地勾起唇角:“林夫人這樣我,可是有真憑實據?若我欲巴結宮夫人,為何要把宮夫人的下落告訴林夫人。”

“這是你故意掩人耳目。”

“還不如,你們林家居心叵測,早就想要巴結宮家了,所以看誰都不順眼。若真想要你家千金嫁進宮家,不如現在就和宮夫人清楚,以免彼此誤會。”

齊雲煙這人是平常不愛話的,但是,真正起話來,是和齊老爺一樣的毛病,那就是直接帶刺。

林家的人果然被她這話羞到滿臉通紅。想到周圍有這麼多人,其中,不定有認識林家的人。而女兒在場,遭到這樣的侮辱之後,若真是被宮家一口拒了,女兒以後還怎麼嫁的出去。這麼想的林夫人,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那話兒同樣是羞辱了齊雲煙讓齊雲煙閨名全無可能嫁不出去。或許在她眼裏,這齊雲煙,完全就不是個姐。

舉起手,林夫人一口狂怒,直打齊雲煙的臉:“賤人!自己作踐還要侮辱她人作踐!看我今日打不打死你!”

齊雲煙抬起手臂擋林夫人的手,但是,她自己身邊沒有帶丫鬟,而林夫人身邊的幫手至少四五個,都是平日裏作威作福慣會打人的婆子。強壯有力的一群婆子把她圍到中間,幫著自家主子朝她就是一頓暴打。

黎季瑤與花夕顏坐的馬車,剛駛出宮門附近,突然被人攔截住。五拉住韁繩,來不及阻止的時候,一個人已經跳上了馬車,隨之毫無預兆掀開了車簾。

坐在馬車裏頭的兩個女子便是一怔。

“臣參見郡主。”對黎季瑤敷衍地行完禮節,宮相如一雙如針的眸子,直接射到妹妹那張青白的臉上,接著,徑直走過去,拉起花夕顏的一隻手。

花夕顏把手用力地往回縮,但是,別看她哥好像不習武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其實完全不是。她哥那力氣,簡直可以在她沒事的時候都一個人提了起來,打她屁股。事實上,宮相如以前在她調皮到傷害到她自己時,父親母親都不敢責罰她時這麼做了。

拉起她一隻手,然後直接拂起袖管,三隻有力的指頭直接按到她脈門上。隻是輕輕一按,她體內流空的虛態,讓他神情之間青了整一張臉。

“哥——”花夕顏無力地叫了他一聲,用了幾乎哀求的嗓子,隻見他另一隻手,火速從袖管裏頭抽出一根銀針,在她來不及反抗之間插入了她手背的一個穴位。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