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東閣。 WwW COM
崇禎斜倚在錦榻上,身上蓋著一件黃緞繡鳳薄被,打著盹兒,王承恩靜靜的侍立在身後,手中拿著一柄拂塵,這幾日由於戰事緊急,崇禎幹脆就在平日裏批閱公文的東閣放了一張錦榻,困了便休息一會,這裏距離軍機處不過一牆之隔,傳遞軍機也方便的很。外間風雨如注,打在簷角的鐵馬上,出啪啪的響聲,傳入殿中,讓人聽了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來。
也許是鐵馬的聲音太大,崇禎醒了過來,他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坐起身來,向王承恩問道:“王大伴,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王承恩看了看一旁的水漏,低聲道:“啟稟皇爺,剛剛過寅時(淩晨三點左右),時候還早得很,您再睡會吧!”
“罷了!”崇禎從一旁的宮女手中接過濕毛巾擦了擦臉:“已經睡不著了,你派人去軍機處那邊看看,有沒有新的軍情,耽擱不得!”
“奴才遵旨!”王承恩歎了口氣,對旁邊的一名太監吩咐了兩句,那太監便出去了,片刻之後回來時便多了一人,正是陳新甲。崇禎看到其臉色不太好看,心中咯噔一響,強自鎮定的問道:“陳先生,有什麼消息嗎?”
“啟稟聖上!”陳新甲跪下磕了個頭,沉聲道:“劉賊在易州東南的郭原裏與王師交戰。”到這裏,陳新甲稍微停頓了一下,仿佛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王師敗績,盧大人生死不知!”
崇禎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仿佛將要倒下一樣,王承恩伸手要扶,卻又挺住了。陳新甲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看子的臉色,幾分鍾後才聽到崇禎的聲音:“那可有關寧軍熊文燦那邊的消息?”
“還沒有!”陳新甲低聲道:“劉賊大軍向西了,東麵必然空虛,想必熊大人正督師南下,不日必有捷報!”
“陳先生你先退下吧,若有軍情無論什麼時候,立即稟報!”
陳新甲不敢多言,趕忙應了一聲,磕了個頭便躬身退下了。崇禎端坐在幾案前,整個人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氣。王承恩站在身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些什麼,片刻後才聽到崇禎歎道:“王大伴,神祖時候,海內少事,做皇上多麼安心!到了朕的時候,多災多難,苦苦支梧,沒有法兒。這些日日夜夜夜省閱文書,不曾合眼。心中煩悶,往往吃不下飯。可是國事卻日漸敗壞,難道當真是氣數盡了?”
王承恩聽了,無話安慰,歎息了一聲,不禁老淚縱橫,崇禎也不禁伏案哭泣,屋內侍奉的宮女太監也紛紛垂淚。良久之後,崇禎頓足揚長歎:“蒼,你不該降生出東虜,又生出一個劉成出來呢?”
左安門是嘉靖年間修建的京城外郭西南麵的一座城門,從涿州而來的南路燒酒便是從這裏入城,然後在崇文門上稅進城分銷的。左安門外本是開闊的原野,被勤勞的農民開辟為農田與菜圃,若是在正常的年景,正是麥浪千重,等待收割的好時節。可接踵而來的戰事也影響了這裏,田地裏的莊稼早已被踐踏的一塌糊塗,隻留下片片野穀,了無炊煙,宛若鬼蜮一般。
負責守衛左安門的是神機營的一名營官,姓胡名顯,此時的京軍早已武備廢弛,戰力羸弱不堪,因此劉成破邊之後,北京城內雖然號稱還有十萬大軍,但實際上去隻有守城的份,把希望寄托在宣大、關寧二軍的回援,看著敵軍在北京周圍穿行,卻不敢出城交鋒。這位營官在京師已經數代了,雖然祖上也曾經在邊軍殺敵立功,現在早已與太平百姓無異,即便在左安城樓上吹著冷風便覺得苦不堪言,隻能躲在甕城裏念佛祈禱,指望宣大、關寧二軍早已殺退敵軍,重新過上太平日子。
“大人,內城那邊有人來了!”一名親兵向內城方向指去,胡顯站起身來,果然看到內城方向有幾個光點正朝這邊移動,此時已是深夜時分,城中早已宵禁,能在這個時候上街的必然是官家人。他趕忙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快替本大人披甲,還有,讓那些兔崽子都精神點,上頭來人巡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