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鉞慍怒陰柔湊近她,本想激她兩句,見她清冷垂眼不看自己,悻悻地異常客氣地微扯唇角,袍袖下的雙拳卻握緊到顫抖。
不就是不能叫名字麼?
“女人,你該知道,我這人素來不喜拐彎抹角,也沒我哥那麼多花花腸子。我若真不尊重你,早就趁著我哥睡著,切下他的腦瓜子,剜出他倆熊孩子,擄著你去海角天涯了!”
歸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既然如此說,定是也早打算過的。
一想到平日鳳眸清冷直瞪著他,氣到無言。
她也早有應對經驗,這種不怕死的厚顏之徒,越是理會他,他便越起勁。
夜明鉞看了眼麵色如冰的夜離觴,得意笑了笑,又挪近了些,深嗅了嗅繞在鼻尖上的馥鬱的甜美,和緩口氣。
“今日後宮怪異,所有妃嬪突然升了位分,就連升到不能再升的三位皇貴妃,她們本族父兄也都各升一品。這一切看似是為新儲君封賞天下,可前兩次封儲,也沒見鬧這麼大動靜,你去了古雲姬那邊,自己千萬小心些。”
歸嫻顰眉不展,眸光流轉,神情裏卻並無震驚。
她隻是沒想到,金弄月會把自己的話轉述給古雲姬,也著實沒想到,古雲姬竟真的依了她的建議這樣做。
事情也趕巧。新儲君被冊封,恩賞天下,再加上眾人都立功,也該封賞。
不過,若叫旁人知曉,她提了個變革後宮升級規矩的建議給太後,怕是少不了又惹起一陣怪異風波。
夜離觴不願看她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旁若無人地捧住她的臉兒,讓她正視自己。
“瘟疫的事,還有宮裏的事,都別管,給皇祖母請安之後就先回家去,盯好歸思歸雲的課業,別叫他們偷懶,免得你父母來了,說我們未盡責教養。”
“嗯!”歸嫻點頭應著,乖順柔婉,小鳥依人。
夜明鉞從旁又酸澀撇嘴,卻也鮮少見到她這樣乖順溫柔。
以前在府邸內,她天天為他生氣,氣他給哥哥丟臉,氣他做事沒分寸,氣他整天裝神弄鬼,就算當著哥哥的麵,那眼神裏也大片沙子揉不出來似地,處處透著對他的不滿意。
而現在,她是全然懶得在乎他的所作所為了。甚至連他好心的提醒,都當做耳旁風了。
車內,氣氛微妙。
車外,又有人攔住了馬車,且來了不少人。
歸嫻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就近掀了身側的車窗簾,見富亦康帶著大群護衛上前來,心頭隱隱一驚。
“富大總管,就算要迎著王爺,也不該如此興師動眾呀!您這是……”
車下的宮人護衛轟然單膝跪地,“王爺,王妃娘娘,明鉞皇子,陛下口諭,宣召三位前去禦書房。”
*
屹立千萬年的琉璃重簷金頂宮殿,在朝陽裏,熠彩輝煌,宮廊下門窗裏靜得肅穆駭人。
林立的護衛比平日多了數倍,每一個都幽冷如屍,隱隱的寒氣與陳腐之氣彌漫,縱使陽光晴好,也散不開絲毫暖意。
一路上了冗長的台階,歸嫻手腳始終冰涼,被夜離觴牽著手,近了禦書房,四肢竟也未能暖過來,掌心裏還出了一層冷汗。
握住她手的大手,又收緊了幾分,自她掌心裏,灌入一股真氣幫她提神。
幾位年長的皇子公主的貼身侍從,都在禦書房外候著,個個垂目繃著脊背……
歸嫻因這陣仗深吸一口氣,對夜離觴欲言又止。
夜離觴側首安慰地對她柔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切有我!”
歸嫻卻沒他這麼輕鬆。
她一個人類女子,除了懷有兩個小皇孫,也威脅不到其他人,有殺傷力的反而是他。
“離觴,隻怕他們就是衝著你來的。”
夜明鉞聽不慣兩人膩膩歪歪,在前麵回眸,“女人,你放心,不管怎麼樣,他到底是我親哥,他若出事,我替他去死。”
夜離觴直接潑他一盆冷水,“若真到那一步,就算你有十條命,也替不了本王!”
夜明鉞頓時漲紅了臉,“夜離觴,你看不起我?!”
“的確看不起!有本事你做點讓我看得起你的事!”
“你等著,我這就去做給你看。”
歸嫻想開口勸兩句,卻聽她家夫君道了一句更狠的。
“不必如此勉強,沒人樂得看,更沒人稀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