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因為武三思的到來而帶來了一股冷風,室內的燈火漸漸搖曳了起來。其中一盞油燈的火苗子在忽上忽下竄了好一陣子之後,忽然撲哧一聲熄滅了。其他三盞油燈亦是在那裏苦苦支撐,但眼看火光漸漸黯淡了下去,熄滅也就是一時半會的功夫。
就在這時候,淩波忽然打破沉寂笑了起來:“怪不得我剛剛路過迎仙宮時,碰到幾個羽林軍衛士盤查得嚴密。我還以為是羽林軍奉二張之命才那麼謹慎,敢情是為了防止有人進去報信!若是伯父冒冒失失跑去迎仙宮,隻怕這時候也就出不來了!”
對於淩波的忽然插話,武三思原本還有些不以為然,就想出口斥責。然而,聽到這麼一番言語,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到了嘴邊的喝罵也立刻吞了回去。他悄悄打量了一眼上官婉兒,見她亦微微點頭,顯然是讚同淩波的判斷,眼珠一轉就徹底明白了目下情勢,緊跟著便懊惱不已。
“早知道太子早晚要登大位,我不如豁出命去幫忙,怎會讓張柬之那幾個老家夥搶先!”
這不是典型的馬後炮麼?淩波對武三思的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雖然是伯父,但她和武三思沒多大瓜葛,可對於他巴結二張的手段卻記憶猶新。這女皇晚年固然是疑心大增隨便殺人,但暫時還沒有禍及武三思頭上,反倒是張柬之等人常常朝升夕貶,猶如在火上烤。人家那幫子是破釜沉舟,武三思安樂日子過了那麼久,會想到豁出命來逼宮?
她能想到的事,上官婉兒亦不會想不到,此時便惡狠狠地瞪了武三思一眼:“這時候還說這種沒用的話幹什麼?說清楚,張柬之他們究竟什麼時候發動?”
“大概……”武三思才說了這麼兩個字就感到對麵兩個女人眼神有異,遂連忙改口道,“這羽林軍一動風聲不小,據我得到的消息,應該就是明天早上的光景。”
明天早上!現在至少已經是晚上亥時了!
淩波偷瞥了上官婉兒一眼,發現對方亦是眉頭緊鎖,心中便飛快地盤算了起來。武三思固然是她這位上官姑姑的情人,但她同樣也看到過上官婉兒和太子李顯眉來眼去,暗通款曲也不無可能。隻憑這一層關係,其實上官婉兒說動太子庇護武家亦不是難事。然而,既然策動兵變逼宮的是張柬之那群人,有什麼後果就很難說了。
女皇已經在太多人的心中種下了恐懼的影子,而武三思這幾個幫凶則更是讓人深惡痛絕,人家大可趁亂先斬後奏殺了再說。
當然,細細想來,所謂的剪除諸武絕對不會包括她這麼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武家好歹還是太子的母族,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武家天下沒了,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壞處,那個隻是聽上去好聽的開光縣主她才不稀罕,天知道開光縣究竟在什麼鬼地方!
武三思素來多智,但此刻麵臨這樣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他便覺得方寸已亂。再加上對麵兩個年歲相差頗多的女人都仿佛陷入了沉思,他不覺有些著急:“婉兒,此事非同小可,你素來和太子交好,能不能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