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並排的三個人裏,一名瘦瘦小小的學子對旁邊人道:“青源兄真厲害,方才夫子抽問課業,那麼長的文章,所問之處你竟能滴水不漏的全部回答出來!”語氣裏掩飾不住的羨慕。芝蘭玉樹的司空青源走在中間,禮貌的笑,“如此而已。”眉眼間露出淡淡的驕傲和得意。左邊另一個白麵書生看上去身子不太好,豎著拇指道:“是啊,我看這次在功課上,隻有裕晨兄能夠和青源兄回答得一般好。”司空青源仍笑得淡然謙虛,隻是眉頭不易察覺的微皺。
三人說笑著往前麵去了,走過孫竹喧身邊,那些話一字不落的聽在他耳裏。
孫竹喧冷哼,眼睛往上翻,表情相當不屑。徐炎清了清嗓子,笑道:“怎麼,又不服氣了?你倒是在一天之內把那篇文章從頭到尾記住,並且還是在先生還沒有講解完的情況下。”孫竹喧不說話,眼睛又一翻。徐炎扯起他的袖子,一邊拖一邊道:“好了,晌午已到,饑腸轆轆,咱們先祭五髒廟才是正經的。”
食廳很大,一條由十幾張長桌拚成的桌子從頭延伸到尾,旁邊依次放著四方桌,從來都坐不滿。靠近裏麵的一側開著三個窗口,早上和晚上賣點包子、饅頭、大餅之類的麵食以及各種地方小吃。
兩人走入食廳,今天小廝們的手腳慢了些,才在擺好碗碟,正上菜。好幾個同窗圍坐一團說笑,孫竹喧用左腳小指頭想就知道此刻站在那群人中間談笑風生的是誰,而另一邊另一群人中間的一定是司空青源。
菜上齊了,孫竹喧扯了扯袖口,對廳中分成兩堆的人喊:“各位,齊學監來了…”前一刻還吵吵嚷嚷的學子們立刻靜下來,在飯桌前找位置坐下。
祖宗說,食不言,寢不語。要是讓專門負責學子平日言行的齊學監抓住自己言行中不合禮儀的地方,少不得要被叫到他房間聽好長一段時間的教訓,並且從今以後,必定成為他嚴密監控的對象。
想想,在書院的公共地方,無論做什麼,附近都可能有股涼颼颼的目光朝你身上源源不絕的盯來——說話走路皆有種被監控的意識,這感覺很壞。
“孫兄,這裏還有兩個位子,你和徐兄坐過來可好?”說話的正是古裕晨,他坐在中間長桌偏後的位置,滿臉笑意。
孫竹喧看見麵前正好有空位,忙拉著徐炎坐下,向古裕晨作揖道:“古兄,多謝了,我和徐兄坐這邊剛好。”語氣不鹹不淡,除了客套外聽不出感情。古裕晨還想說什麼,立馬有兩個人往他身邊一坐,說笑開了。
孫竹喧夾了一筷子菜送入嘴,再重重刨口飯。徐炎盯著他看,眼神有幾分玩味。
吞下下口中之物,孫竹喧問:“不是餓了嗎,吃唄。”
徐炎放下筷子,湊到他耳邊問:“誒,你就那麼見不得古裕晨?”
孫竹喧下意識梗脖子,往左右看看,對徐炎耳語道:“那個古裕晨,恃才傲物,仗著身為皇親國戚,肚子裏多幾滴墨水,平日裏出入呼前喚後的,偏偏還要裝出一副謙遜的樣子,本公子就看不上他那樣兒。”
徐炎訝異,眯著眼道:“你居然這麼想…你會這麼想…”
孫竹喧被徐炎漂亮的鶴眼看得心虛,胡亂應了兩聲,趕快喝茶,乘機往古裕晨那邊看了一下,握在手中的瓷碗有些發涼。
古裕晨今年二十歲,身姿挺拔,清秀溫潤,當皇後的姐姐給顯赫一時的家族錦上添花。國舅爺古裕晨從小天資高,年紀輕輕就已才華橫溢,常常引得學院夫子們交口稱讚。他為人一貫溫厚低調,人前麵帶微笑,說話聲音低沉溫和,很少與人相爭。
無奈樹大招風,不少書院學子們都很清楚自己以後的仕途需要什麼,所以對這個相當有前途的同窗甚為看重,平日生活裏自然將他作為眾星追捧的月亮。
天上隻有一個月亮,但盛材書院裏有倆,出了古裕晨之外,另一個就是司空青源。
雖然這裏糾集了大量官宦子弟,但京城達官顯貴家的孩子大多被送到本地的石鼓書院。宮裏的皇子們自不必說,王爺們各有各的封地,子孫金貴得很,也不會巴巴的把孩子送到隔山隔水的地方讀書。所以,絕大多數學子家人中最高為地方官員,官階至多四品,其中幾個京城來的自然比別人紮眼些,比如古裕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