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自己也沒當回事,依然沉浸在戲劇世界中,每天就是模仿,學******,說馬三立的相聲,隻要他想到的,就能模仿出來。不但聲仿,還形仿,一人分飾多角,切換自如。很多醫生都成了他的粉絲,有空沒空就來捧捧場,還拿出手機,給陳光看小品錄相,讓陳光演。
那段時間,6區就像菜市場,誰想來就來,整天鬧哄哄的。6區的王主任就把門關了,沒事不讓進。
小羅又適時說了幾句。
“陳老師,你忘了我跟你強調的?你的外在演技上已經很完美了,不需要再學了,聲仿、形仿是老瓶裝新酒,仍沒有擺脫形式這個窠臼,還是要靜下心來觀察別人,琢磨別人的思想變化,隻有這樣,你的藝術生涯才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陳光一直把小羅當成良師益友,平日裏很聽他的話。聽罷,仰天一歎,眼中淚光又閃,捉住小羅的手,一個詞能形容:相見恨晚。
小羅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有沒有聽進去。
陳光聽進去了,又鎖定了一位叫嶽國文的病人,也是他大放異彩的開始。
嶽國文有分離性障礙,他認為自己的左腿殘了,也忘了怎麼說話,有神經症表現。每天拖著腿走,蜷縮著睡覺,能用手表達需求,卻不會用手吃飯,隻能別人喂。而對他的治療一直沒有成效。
經過三天觀察,陳光找小羅談心。
“羅老師,咱們劇組真是臥虎藏龍,這個嶽國文演技不一般。”
“怎麼說?”
“他把狗演的太像了。”
“狗?什麼狗?”
“他正在演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小羅不由沉思,問他:“何以見得?”
“隻有狗才蜷縮著睡,狗也不可能用手吃飯,他左腿殘了,不會說話,是因為一場嚴重的車禍。當時車輪無情地碾過(他)它的左腿,巨痛瞬間在腦海彌漫開來,它忘了喊叫,忘了自己是誰。醒來時,雪花紛紛揚揚地下著,它掙紮著站起,蹣跚的腳步,隻生三朵梅花,一步,兩步,三步,終於,它累了,蜷縮著身子重新臥下,頭耷拉在腿上,眼睛一睜,兩睜,三睜,再也沒有合上。”
看著地上蜷成一團的陳光,小羅笑著踢了一腳說:“起來吧。”
陳光的話引起了小羅的高度重視,接照這個思路重新給嶽國文治療。
他抱來了自家的狗,把狗左腿麻醉,讓它一瘸一拐地出現在嶽國文麵前。
嶽國文見後都傻了,全身不停地哆嗦,當狗沒來由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時,嶽國文神情更是震恐,臉都白成了紙。可五分鍾後,狗又起來,活蹦亂跳地離開時,嶽國文嚎啕大哭,終於發出了聲音。
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嶽國文吐露了心聲。
原來去年冬天時,他開車回家,路上不小心壓了一條流浪狗,看著狗皮開肉綻的肢體,還有那絕望的眼神,暈血的他沒有昏倒,卻怎麼也挪不開眼睛。回家後,他鬱鬱寡歡,沒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一次公司開會,他在中間突然離開,走到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等家人找到他時,人已經不會說話,拖著腿走,兩隻手使不出勁來。醫生檢查他手腳沒問題,但嶽國文卻無法支配它們。
這件事引起了巨大轟動,整個醫院的人都認識了陳光。他是怎麼知道那是流浪狗?他是怎麼知道事情發生在冬天?他是怎麼知道狗是被車撞的?讀心術醫生都會一點,但能看出這麼多,隻能用神奇來形容。
我們周院長還專程來看望陳光,同時意味深長地對6區的醫生說:“我們有時也要向病人學習,不能總高高在上,自以為是。我們的醫生一年不能讓病人開口,人家陳光一天就做到了。嶽國文這個病人,院裏還專家會診過,高談闊論,意見紛紛,半年也不見效果,人家陳光三天就找到病根了。反觀我們應該感到羞愧,說明我們還不夠敬業。陳光雖是一個病人,但裏外如一,幹一行愛一行,有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體的勁頭,我們醫生不該學習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希望大家引以為戒。”
有些事,事後恍然大悟,事前很難明白。周院長的話,讓6區的醫生壓力很大,但十個茶壺一個蓋,精力終歸有限。
而陳光沒有特異功能,一句話:認真。
如今他就是一位能點石成金的世外高人,醫生們都想發揮他的特長,讓他再幫著治療幾個病人。
陳光治療了多少病人?83個。
少的幾小時,多的幾天,一個個病人的想法,痛苦,障礙,在陳光的引導他,被我們一一解開。
觀察病人,不但需要代入感,還需要高度的專注,排除一切雜念幹擾,對陳光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第一天,他摸透了四個病人的想法,講述時,全程錄音,生怕遺落他口中的一個音符。
第二天,三人。
第三天,一人。
第四天是最高潮,十二人。
隨後的日子,平均一天兩個,開始全程錄像。每天十幾個醫生護士圍著他轉,學習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