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李紈、寶釵都說他入迷了。王夫人點頭歎息,問他在哪兒看到這詩的,他也不說。王夫人回過味兒來,顯然與那和尚有關,隻好說:“也隻好由你們去吧!但要等我合上眼。”寶釵心如刀絞,放聲大哭,襲人已哭得死去活來。寶玉隻不言語,李紈極力勸說。王夫人知紫鵑心已定,同意了她。襲人也要跟四姑娘修行,寶玉卻說:“你雖是好心,卻不能享這個清福。”
這天,一班惡少叫來兩個唱曲兒的女人陪酒。唱曲兒的無意中說出外地有一家藩王進京朝賀,想買幾個侍妾帶回去。別人都當了耳旁風,隻有賈環記在心裏。他賭博輸了錢,無法抵償,就想趁賈璉不在家,擺布巧姐兒,報鳳姐兒待他母子刻薄之仇。他與賈芸商量,如何把巧姐兒偷賣給藩王。賈芸認為他說孩子話,口裏應著,也沒當回事。王仁來到,問二人嘀咕什麼,賈芸低聲向王仁說了,王仁卻拍手說:“隻要你們敢幹,我是親舅舅,能做這個主。環老三到大太太前說說,我找邢大舅一談,大太太問,咱一齊說。”商議定了,王仁去找邢大舅;賈環去找二位夫人,說得天花亂墜。王夫人不信,邢夫人叫來邢大舅,邢大舅說:“那位郡王極得皇上寵信,若應了這門親事,雖說是偏房,包管一過門,姐夫就能複官。”邢夫人動了心,又問王仁,說得更熱鬧,就讓賈芸去說親。
藩王不知底細,打發人來相看。賈芸又暗中囑托相看的人,她們去了,隻說是王府相親,事一成,由她祖母做主,她舅當保山,什麼也不怕了。幾個女人來到榮府,見氣勢不凡;再見邢夫人,知道是位誥命,也不敢拿架子。邢夫人也不向巧姐兒說明,隻說親戚來了,讓她來會親戚。平兒不放心,也跟了來。那兩個女人把巧姐兒左相右看,又瞧了瞧手,略說幾句閑話就走了。平兒猜知不是好事,找一些丫頭、婆子一打聽,探知底細,先告訴了李紈、寶釵,讓二人轉告王夫人。王夫人告訴邢夫人,邢夫人相信了邢大舅、王仁的話,反疑心王夫人不懷好意,堅持做主。王夫人雖生氣,但事是巧姐兒親祖母做主,親舅爺、親舅舅為媒,也不好說什麼,回來告訴了寶釵。寶玉說:“太太不用管,這事是成不了的。”王夫人說:“你又說瘋話。人家說定了就來接人,你璉二哥把她托給我,回來能不抱怨我?別說是我侄孫女兒,就是親戚家的也該管。”平兒來找寶釵探消息,王夫人把邢夫人的話學說一遍。平兒跪下求王夫人救巧姐兒。王夫人說:“巧姐兒到底是大太太的親孫女兒,我也為難。”寶玉卻說:“沒關係,隻要明白就行了。”平兒隻得離去。
王夫人心中煩惱,忽然心痛,隻好回房躺下。賈蘭進來,說是爺爺來信了,他娘正要看,他姥娘來了,他娘讓他先送給太太看。王夫人想,李嬸娘定是來商量李綺與甄寶玉的親事的。她拆開書信一看,賈政寫的是因河中都是海疆凱旋的兵船,船行很慢,不能很快回來。目前考期已近,要督促寶玉、賈蘭用功,不可怠惰。王夫人高興萬分,因海疆凱旋,親家定會帶探春夫婦進京,就讓賈蘭把信送給二叔看。李紈同李嬸娘來了,問起考試的事,寶玉、賈蘭投考秀才,怎能考舉人?王夫人說,當年老爺去江西糧道前,已給小爺兒倆捐了監生。
寶玉拿著莊子的《秋水》細細品味,寶釵勸他別把出世離群當正事,還是應以人品根底為重。寶玉爭辯:“難道佛祖、神仙人品都不好?人品不好又怎能成佛成仙?”二人正拌嘴,賈蘭來了,向叔嬸請了安,遞過信,說:“爺爺囑咐咱好好念書,叔叔這一陣怕沒做文章吧?”寶玉笑著說:“我也該熟熟手,好去誆這功名。”賈蘭說:“叔叔出個題,咱爺倆做,別到時候侄兒交了白卷,人家連叔叔都要笑話了。”寶玉說:“你不致如此。”就讓賈蘭坐下,談起文章。寶釵猜不透寶玉的心思,襲人卻高興得直念佛。賈蘭走後,寶玉命丫頭把《莊子》、《參同契》、《元命苞》等佛、道書籍收了,揚言不僅不再看了,還要一火焚之。寶釵正高興,卻聽他吟:“內典語中無佛性,金丹法外有仙舟。”寶釵又是滿腹狐疑。
寶玉讓麝月等收拾一間屋子,把有關科舉的書都搬去,當真用起功來。襲人還以為寶釵的勸說奏了效,又擔心臨場已近,來不及了。寶釵說:“不管中與不中,但願他今後一心走正路,別再沾染邪魔外道就行了。”襲人又擔心五兒長得太像晴雯,別引得寶玉再鬧起來,不如派鶯兒服侍他。寶釵答應了。王夫人知道了,心中大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