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忌日的算法,是以正月十三為起點,以後每月退二日,如二月十一日,三月九日……到了八月,又忽然發生變例,以二十七日為起點,又每月退二日,又九月二十五日,十月二十三日……到了正月又忽然發生變例,以十三為起點。諸君試翻曆史書一看,即知鄙言不謬。大凡教主都是應運而生,孔子生日即為八月二十七日,所以鄙人生日非正月十三日不可。這是楊公在千年前早已注定了的。

孔子生日定為陰曆八月二十七日,考據家頗有異詞。改為陽曆八月二十七日,一般人更莫名其妙。千秋萬歲後,我的信徒,飲水思源,當然與我建個厚黑廟,每年聖誕致祭,要查看陰陽曆對照表,未免麻煩。好在本年(民一九三九年)正月十三日,為厚黑教主聖誕。將來每年陰曆重九登高,陽曆重三日入厚黑廟致祭,豈不很好。

四川自漢朝文翁興學而後,文化比諸齊魯,曆晉唐以迄有明,蜀學之盛,足與江浙諸省相埒。明季獻賊踐蜀,殺戮之慘,亙古未有。秀傑之士,起而習武,蔚為風氣。有清一代,名將輩出,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無一不有。嘉道時,全國提鎮,川籍占十之七八。於是四川武功特盛,而文學則蹶焉不振。六十年前,張文襄建立尊經書院,延聘湘潭王壬秋先生,來川講學,及門弟子,井研廖季平,富順宋芸子,名滿天下,其他著作等學者,指不勝屈,樸學大興,文風複盛。考《湘綺樓日記》,己卯年正月十二日,王先生接受尊經書院聘書,次日鄙人誕生,明日即立春,萬象更新,這其中實見造物運用之妙。

帝王之興者也,必先有為之驅除者:教主之興也,亦必先有為之驅除者,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孔教之興,已二千餘年,皇天上帝,乃眷西顧,擇是四川為新教主誕生之所,使東魯聖人,西蜀聖人,遙遙相對。無如川人尚武,已成風氣,特先遣王壬秋入川,為之驅除,此所以王先生一受聘書,而鄙人即嵩生嶽降也。

一九一二年,共和肇造,為政治上開一新紀元,今為一九三九年,也即是厚黑紀元二十八年。所以四川之進化,可分為三個時期:蠶從魚鳧,開國茫然,勿庸深論,秦代通蜀而後,由漢司馬相如,以至明陽慎,川人以文學相長,是為第一時期,此則文翁之功矣。有清一代,川人以武功見長,是為第二時期,此張獻忠之功也。民國以來,川人以厚黑學見長,是為第三時期,此鄙人之功也。

一九一二年以後,我的及門弟子和私淑弟子,努力工作,把四川造成一個厚黑國,於是中國高瞻遠矚之士,大聲疾呼曰:“四川是民族複興之根據地!”試想,要複興民族,打倒日本,舍了這種學問,還有甚麼法子?所以鄙人於所著《厚黑叢話》內,喊出“厚黑救國”的口號,舉出越王勾踐為模範人物。其初也,勾踐入吳,身為臣,妻為妾,是之謂厚。後來,沼吳之役,夫差請照樣的身為臣妻為妾,勾踐不許,必置之死地而後已,是之謂黑。“九一八”以來,我國步步退讓,是勾踐退吳的方式。“七七事變”而後,全國抗戰,是勾踐沼吳的精神。我國當局,定下國策,不期而與鄙人之學說暗合,這是很可慶幸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餘豈好講厚黑哉?餘不得已也。

鄙人發明《厚黑學》,是千古不傳之秘,從今而後,當努力宣傳,死而後已。鄙人對於社會,既有這種空前的貢獻,社會人士,即該予以褒揚。我的及門弟子和私淑弟子,當茲教主六旬聖誕,應該作些詩文,歌功頌德。自鄙人的目光看來,舉世非之,與舉世譽之,有同等的價值。除弟子而外,如有誌同道合的逸伯玉,或走入異端的原壤,甚或有反對黨,如楚狂沮溺,征生畝諸人,都可盡量地作些文字,無論為歌頌,為笑罵,鄙人都敬謹拜受。將來彙刊一冊,題目《厚黑教主榮錄》。千秋萬歲後,厚黑學如皎日中天,可謂其生也榮,其死也榮。中華民國萬萬歲!厚黑學萬歲,厚黑紀元二十八年,三月十三日,李宗吾謹啟。是日也,即我庚弟愛因斯坦六旬晉一之前一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