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驚蟄(3)(2 / 3)

早春也可以由柳梢看出來,柳條在未生葉之前,先變成黃色,所以北方人說柳梢黃了,就表示春天近了。園中的萱草更是知春的,洋水仙和鬱金香還沒露頭,萱草已經冒出幾厘米的嫩芽;在台北常吃萱草芽,相信把這芽剪下,更可口。寒天生長的植物含糖多半較高,因為含了糖,就不易結凍,那是植物自保的方法。所以高山蔬菜特別甜美,至於中國東北的霜天蘿卜,更有“賽梨”的美譽。不知杜甫的“夜雨剪春韭”,那春天的韭菜是否也甜?

在湖邊拍了些照片,又轉往前院。柏油地上黑黑的,妙的是其中有些小小的白色斑塊;細看,雪下麵都是朽葉或枯枝。因為已經多日春暖,大地溫度高,直接落下的雪花,多半才接觸地麵就融解了,反而掉在朽葉上的,有寒風托著,能堆起厚厚的一簇。水鬆和小柏樹上的積雪就更不用說了,足足有十幾厘米厚。濕雪遠比粉雪來得重,加上黏,便把下麵的樹叢壓得東倒西歪。西方庭園中的灌木常被精心修剪得如同蛋糕,但是經過冬天,蛋糕都會變形,就是因為被雪壓的。

走過去年春天曾有知更鳥築巢的那棵山杜鵑,樹上空空的,倒是林中大大小小的鳥,唱得十分帶勁。情人節已過去一個多月,如果說小鳥由情人節開始求偶,現在該是抱窩育雛的時候;或許紐約太偏北,今年又嚴寒,如同經濟不景氣時連結婚的人都變少了吧!但是由群鳥的爭鳴,可以聽得出欣喜,甚至聽得出那是在唱情歌,高高低低、抑揚頓挫,隻是見我走過,眾鳥突然一起飛開,震落半林樹梢的積雪,淋得我滿頭滿臉……

嗬護(三月十九日)

看一簇簇水仙新綠,有一種感動,覺得那一根根葉子,就像人的手指,拱著、托著、嗬著、護著中間的小娃娃。

一夜沒睡好,因為女兒病了。

我和太太是分工的,因為我是“夜貓族”,睡得又輕,所以從女兒出生,就由她管白天,我管夜晚,最得意的是有一次女兒從床上掉下來,我由夢中驚醒,跳下床,跑去她床邊,把她抱起來,不過八秒的工夫。可見我的反應有多快,跟女兒又有多“心連心”了。

在靜靜的夜裏,聽小丫頭的鼾聲,是門學問,我可以猜:她是不是鼻子不通?是不是又敏感了?有沒有感冒的前兆?還有,她床頭圍著的軟墊和欄杆是不是積了灰塵?至於當她鼾聲大作、呼吸順暢的時候,則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與滿足。

自從女兒六年級,自己搬到樓上住,我就失去了“聽聲數息”的享受,但又練出另一個本事——聽她的腳步聲,由她移動椅子在地板上的摩擦,猜她是在做功課;由她走來走去,猜她正收書包;再由她放水聲的長短,猜她是不是洗澡又洗頭。

今夜女兒沒洗澡就睡了,因為感冒發燒。對於孩子生病,我發現太太遠比我“處變不驚”,她隻是摸一摸,給退燒藥,叮囑一聲“快點睡覺”就成了。我問太太要不要帶去看醫生,她居然一笑:“喉嚨不怎麼痛,不會是鏈球菌,小感冒,睡睡就好了。”然後,她也很快進入夢鄉,由我一個人在半睡半醒之間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