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史並不是對事實的消極傳達,而是一種積極的判斷過程,即史學家與其使用的資料之間的抗衡。讀史亦不應看做純粹的接受過程,而應看作是一種質疑活動,即讀者與史學論點之間的抗衡。
電影史學家並不提供無可置疑的真理和對事實的唯一闡釋,而是為讀者呈現一個論點,即一個特定時間可能是怎樣發生的以及隨之可能產生的後果。
把曆史的敘事分成加以組織是一個廣泛為人接受並且往往給人以啟示的史學策略,但作為讀者,我們應該時時意識到敘事結構是被曆史學家強加於曆史現象之上的。
曆史人物向敘事角色的轉變往往掩蓋了複雜的曆史因果關係問題。
把早期美國電影史中的曆史變革簡化為個人天才的說法之所以流行,原因之一就是有些導演的作品僥幸沒有變成發生化學變化的膠片殘渣,而他們的一些同代人的影片則未能存留下來。
作為讀史的我們,有權利隨時隨地像講述者提問:“這段敘事有何根據?
即使兩個事件之間的關係敘述的合情合理,我們也一定要問:“這種說法有曆史證據嗎?”
敘事形式的電影通史給讀者了解背後的史學論點造成了嚴重的障礙。
敘事模式的中心關注點是最終發生了什麼,這必然著重於一組順時間發展的有限的人物和事件,並且會限製對曆史現象之複雜性的思考。
社會科學家和物理科學家已經利用了一種非敘事的形式來陳述研究結果,這種形式也曾發現於一些基礎性的電影史研究中。
它基本上包括以下幾個方麵:
1、研究課題的陳述。
2、對處理這一課題的相關文獻的評論。
3、提出需要解答的特定研究問題或需要檢驗的假說。
4、討論所運用的方法。
5、提出研究得到的證據。
6、根據證據得出的結論。
7、表明由這一研究引發的進一步的研究走向。
這種非敘事的曆史寫作模式提倡在準備從事一種特定研究時,詳細考察已有的背景研究的性質和範圍,不把曆史學當作一個預知的和封閉的故事來加以敘述,而是把曆史揭示為一種連續不斷地構設問題、搜集材料、建立理論和展開論爭的過程。
簡單講,從閱讀電影史中獲益最多的方式就是提出中肯的問題。
對於任何一部電影史著作,人們可能提出的問題有:
1、作者能在多大程度上確定研究的性質和範圍?
2、曆史學家怎樣分析曆史變革,這些分析性解釋又是依據哪些假說?
3、曆史學家怎樣分析曆史上的停滯期,這些分析性解釋又是依據哪些假說?
4、曆史學家提出的結論和概括是否合乎邏輯?
5、用於研究的資料源有哪些?
6、作者引用的證據足以支持他提出的闡釋嗎?
每位電影史著作的讀者最後都會得出有著一套規範和期待的閱讀經驗,而這套規範和期待在很大程度上源於特定的文化氛圍。
閱讀電影史要把曆史看作是曆史學家和過去的資料之間的一種不斷進行的對抗過程。
同時把曆史著作看作是由讀者去仔細閱讀並提出疑問的一些論點。
最後,電影史著作的消費者也可以成為電影史著作的生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