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篇(7)(1 / 3)

何玲子用手絹為小川兒擦著淚水,繼續柔聲說:“傻妹子,時局的確不好,這枯樓裏也的確詭異,但並不是到了窮途末路。”她忽然壓低了聲音,語調驟變,“我知道,你今晚看見了什麼,對不對?你在不該去的地方,看見了不該看到的事兒,對不對?”早些時候,何玲子看見小川兒從三樓失魂落魄地走下來,隨即兩人一起看見了那碎臉鬼影,後來莊億索被殺,一陣混亂,她不及細細詢問小川兒去三樓做什麼,隻是根據守靈奴的消息,猜測多半是監守自盜,直到小川兒上吊,她才領悟,原來並不那麼簡單。

小川兒頓時止了哭聲,瞪大了眼睛望著何玲子,仿佛她的臉上突然現出奇異鬼臉,“你……你怎麼……”

“我知道你這些日子來,從樓裏拐走了些什麼,所以你要說實話,你在老爺的臥室裏看見了什麼,你和你爹,才可以脫了幹係,我絕不向巡捕房提一個字。”何玲子仍是壓低了聲音,確保隔壁廂眾人都聽不見。

小川兒“啊”了一聲:“你……你還是讓我死吧,你幹嗎要跟我過不去啊?”何玲子冷笑說:“死,是天下最容易的解脫法子,尤其在逆境之中,亂世之中。你是個好孩子,即便做過不體麵的事兒,也罪不該死。更何況,即便你死了,你老爹還是逃不了幹係,甚至會懷疑是你爹害死索叔呢,莊家一定要追查到底的,那麻煩就大了。你還是都告訴我吧,早日洗脫了幹淨。”小川兒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你賭咒發誓,一定不告官?”“隻要你日後不再從樓裏拿東西,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何玲子的語調又軟下來,“其實,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我也是有父母的人,知道你這樣的可憐孩子,自小就被送入莊府,沒有能享受父母之愛,總覺得缺欠了什麼。一旦親生父親找上門來,你終於感覺自己有了至親的人,難免格外珍重這份親情,乃至為他做不良之事,隻為討好。”

小川兒淚水又落下來,輕聲說:“過去,我總以為,我一定小時候極不乖巧,才會被爺娘送出來當丫鬟,所以,我爹找到我以後,我真的百般討好,隻怕他又說我不孝。可是,今後……”

“這個你放心,我可以保證你爹今後不再為了要買酒錢來打攪你。”何玲子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同小川兒的爹“聊一聊”。

小川兒說:“好,那我告訴你我看到的,隻是,你不能說是我說的。我一個丫鬟家,擔不起這個……我知道索叔是誰殺的了!”

何玲子暗驚:“是誰?為什麼不早說?”“是少爺!是少爺殺的!”小川兒顫聲說,“我一個小丫鬟,敢這麼告發主子嗎?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尋死了吧?我明知是少爺殺了人,卻不敢說出來,每天還要和他住一個樓裏……他隨時都會殺小姐的……”

“你慢慢說!你從頭講來,你看到少爺殺索叔了嗎?”小川兒道:“那倒沒有,我隻是看到,他們兩個,吵得很凶……我從頭說吧,今晚小姐入睡後,我悄悄摸進老爺臥室……”“你等到晚上才進老爺的臥室,是怕白日裏人多眼雜?”何玲子問。

“是啊,白日裏我去老爺房裏收拾,倒也可以順手牽羊,但畢竟人多眼雜,容易露餡,所以我隻是在晚上,等小姐睡下了,才敢進去。老爺的臥室裏,值錢的東西還頗有幾件的,但我也不敢太明目張膽的拿大件兒的,否則索叔和李媽媽都會立刻發現有內賊。今晚我進了老爺臥室後,就摸黑開始在梳妝台的抽屜裏翻。誰成想,隻摸索了沒幾分鍾,就聽見門被擰開了。

“我嚇得來不及關抽屜,就鑽進了帳子,爬上了床。我想的是,老爺過世了,來人總不會無緣無故,揭開帳子,往床上瞅吧。老爺去世後,床上的被子按照西方人那樣平鋪著,我索性鑽到被子下麵,覺得這樣最安全。

“隻是這樣,我也看不見進來的人,隻是聽見一陣拉抽屜、關抽屜的聲音。我當時想,好啊,原來跟我一樣,在找值錢的偷走,樹倒猢猻散,這些下人們好像都是一個心思,要把枯樓搬幹淨了。正想著,我突然感覺這床在微微搖晃,顯然這來人到了床邊,他想幹嘛呀,會不會往帳子裏看呢?我使勁捂住嘴,才沒叫出聲。

“就在這個時候,索叔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了:‘少爺,老爺的床下麵,從來不藏東西的。’”

何玲子說:“這麼說來,開始進來的是少爺,他在老爺的臥室裏翻找東西?”

小川兒說:“是啊。少爺顯然被嚇了一跳,聲音有些打顫地說:‘索叔……是你啊,怎麼深更半夜到老爺臥室來?’索叔問:‘少爺在找什麼,何妨先問問我?我對這樓裏的一針一線,都大抵有個數,在哪兒,不在哪兒,近日來樓裏丟了些小東西,其實我也都知道,當然不是少爺您拿的,因為少爺要找的東西,肯定不在老爺臥室裏。’”

“我一聽就嚇呆了,敢情索叔早已察覺這樓裏少了東西,看來被他捉住是遲早的事兒。少爺說:‘可笑,你又怎麼知道我要找什麼?何況,我自己父親的臥室,進來翻翻,就一定是要找什麼嗎?’索叔說:‘少爺怎麼翻都可以,我隻是想鬥膽勸少爺一句,大敵當前,少爺還是應該幫著小姐共渡難關。’少爺說:‘什麼大敵當前?不就是一座陰陽怪氣的破樓?誰又稀罕來著!’索叔半晌不言語,歎了口氣說:‘少爺,明人麵前不說暗話,老爺臨走前,沒有將枯樓的房契地契交給你,你莫非以為,當真是老爺的疏漏?’這話顯然戳到少爺的痛處了,我聽見他上前走了幾步,惡狠狠地說:‘索叔,我阿爹過世沒幾日,你不要搬弄是非。’索叔沒有動怒,隻是說:‘你記事起,我就一直在府裏,對不對?我何曾是個搬弄是非的人?我來勸阻少爺,隻為能讓老爺在冥冥之中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