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玲子和莊小霖都一驚,遠東藝術博物館和靜生物調查所一牆之隔,如果這藥物公司同時買下這相鄰的兩大塊地產,又繼續收購和靜生物調查所緊挨著的枯樓,自然是想將整個區域都據為己有,一個藥物公司,為什麼要這麼大的地盤?
“阿爹察知買主是日本人後,猜想這兩個買樓的人是漢奸,自然更堅決不會賣給他們。我猜阿爹一定知道太湖石裏的秘道,一定在揣測,日本人執意要買下枯樓,說不定和這條連通調查所的秘道有關,和洋行的那些地下室有關。”莊靄雯看一眼莊小霖,“阿哥你對生意上的事比我精通,這下麵的地下室,會不會是洋行的秘密金庫?”
莊小霖說:“看來是如此。這地下室直通我們的府宅,也就是過去洋行經理的私宅,這所長辦公室也有一道暗門通到地下……所長辦公室就是原來洋行經理的辦公室,這樣的設置,為的是保險機密,一旦有動亂發生,這位洋行經理就可以從暗道進入地下金庫,將值錢的財物通過轉移到私宅,再做打算。”
“另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暗門在休息室裏,一張沙發下麵。”莊靄雯看著李媽媽,“我猜,日本人拿到的大樓圖紙上,隻有休息室裏暗門的標記,所以這兩個特務沒想到衣櫥後麵還有暗門。你和他們一起,把……他……鎖在地下室下麵,對不對?日本人發現了地下室和地道,知道地道通往枯樓,所以執意要買下我們的府宅,這樣,就和調查所連成一整片了。他們甚至因此害死了阿爹。是你……是你助他們慢慢毒死了阿爹,對不對?!他們究竟想幹什麼?!你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李媽媽沒有回答,但何玲子在一旁,已有了些答案:日本人買下靜生物調查所和博物館的兩大片地產,顯然不僅僅是為了安置一個規模不大的藥物公司,真正的目的,局外之人李媽媽不會知曉。日本人欲買枯樓遭到拒絕後,便在莊府傭人身上打主意,他們不知怎麼發現了李媽媽的秘密,發現了李媽媽的“孽子”,以此為要挾,逼她毒殺了莊世堯。同時,將李媽媽母子二人變成了一種利器,追殺逃入深山的偵察兵。她還想問李媽媽,她的孩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人魔?但看著悲慟中的李媽媽和她臂間的屍體,悵然想,問這些又有多大意義?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李媽媽,莊老爺的屍身,是你們扛來扛去的,對不對?是不是為了嚇倒小姐,讓小姐自主離開枯樓,賣掉枯樓……殺藺家公子也是這個目的,因為一旦藺修賢和小姐成婚,枯樓可能被帶入藺家,日本人要想買枯樓,會更棘手……”她轉問莊靄雯:“靄雯,你又是怎麼懷疑上李媽媽的?”
莊靄雯歎道:“阿爹離世,最初我並未懷疑是暗殺,但葬禮之上,我收到了日本人的邀請,為他們在租界搞的文藝社團助興,我立時反感,隨即想到早些時聽到的留言:一些拒絕和日偽合作的藝人,會突遭不幸。而阿爹正是在拒絕了日本人收購枯樓的請求後不久,開始病入膏肓,他會不會也是中了毒手?於是,我找到了為阿爹塗保身香膏的誌清和尚。”
何玲子心想,看來,那位誌清和尚,對莊世堯死因的懷疑,告訴了不止守靈奴一人。
“誌清和尚說,阿爹的腋下有塊奇怪的斑,可能是中毒的征象,但他沒有太大把握,不敢造次明說。我猶豫再三,還是悄悄找到了巡捕房,起棺驗屍,可惜一無所獲。但我自此暗中留了心,知道阿爹生前的身邊人,都有下毒手的可能。”莊靄雯遲疑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怒火在身邊的起燃。
果然,莊小霖厲聲道:“看來,我也在阿妹你懷疑之列了!”莊靄雯平心靜氣說:“倒也不是,阿哥你早已搬出枯樓,我隻是擔心你的性子,一旦知道可能有人作祟害了阿爹,會勃然大怒,將枯樓掘地三尺,反倒錯過了凶手。”她不等莊小霖再多抗議,繼續說:“我第一個懷疑的是索叔,他欠了巨大賭資,問阿爹借過錢,我也懷疑過小川兒和李媽媽,我隻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枯樓!”
“藺公子出事後,我在驚懼之餘,難免會想,他的死和阿爹的遇害,會不會有關聯,會不會是同一個凶手!於是我開始格外留意枯樓裏的每個人。當天夜晚,我不曾有一刻合眼,豎著耳朵聽著樓裏的一切。終於在午夜過後,聽見樓門開啟,看見一個黑影,走出前門。正是跟著那個黑影,跟著李媽媽,我發現了這樓下的秘密。我發現了地下室,我看見了關在囚籠裏的他。”莊靄雯深深吸著氣,初見長毛怪人時的感覺不堪回首,“阿爹的遺物裏有一串鑰匙,是過去洋行樓裏所有鑰匙的複製件。當年英國人離開時,洋行大樓和院落的房地產買賣,都是由阿爹一手操持。至於他老人家該不該複製這些鑰匙,我就無法評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