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愛過,她的名字中間還有一個愛字,愛的疼痛讓她高度清醒,曾經她與胡蘭成愛得驚天動地,誰不說一朵鮮花插在牛屎上,可是這份愛隻有她自己懂得。胡蘭成亡命天涯,她憂心如焚,從來足不出戶的她,一路冒著槍林彈雨追到窮鄉僻壤去看望。發現他去了溫州,又不辭辛苦趕了去。而胡蘭成看到她前來,立馬變臉大怒,幾乎是翻臉不認人:“你來幹什麼?回去,給我回去。”張愛玲非但不生氣,還厚著臉皮和他討論是牛叫好聽還是馬叫好聽。在那樣一個命懸一線的時刻,她竟然將胡蘭成逼上梁山,要他在她和護士小周之間做個抉擇。這樣的女人不是傻瓜蛋就是糊塗蟲,也許愛到極致的女人不是傻瓜蛋也是糊塗蟲,事後張愛玲想起來很是鬱悶,才發出這樣的肺腑之言:“外表上看上去世界各國女孩的地位高低不同,實際上女人總是低的,氣憤也無用,人生不是賭氣的事。”
人生確實不是賭氣的事,關鍵是戀愛中的女人總是自己和自己賭氣,然後被自己打敗——縱觀張胡之戀,張愛玲情場敗北與胡蘭成無關,甚至可以說,張愛玲的愛情也與胡蘭成無關。張愛玲慣於想象,偶然的機緣她結識了胡蘭成,她將她的愛情錯覺或是幻覺強加在胡蘭成身上,還拋光打磨,塗抹上一層玫瑰色光暈:“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隻能輕輕說一句:‘哦,你也在這裏呀。’”她想象中前世今生的愛情,最後以千瘡百孔收場,甚至還倒貼了30萬元,算是補償胡蘭成的青春損失費。她說過這樣的話:“能夠愛一個人愛到問他拿零用錢的程度,那是嚴格的考驗。”她沒有主動提過要零用錢,甚至還倒貼,她少了女人的自尊和自愛,所以在胡蘭成眼裏,她迅速地從朱砂痣變成了蚊子血。
桃紅的顏色聞得見香氣
桃紅色是一種香豔的顏色,但是香豔到“能聞得見香氣”,怕隻有張愛玲才有這種超人的嗅覺。
那時候張愛玲與胡蘭成在戀愛,戀愛中的人能在桃紅色中聞得見香氣實在不奇怪,因為戀愛中的人都是超人,胡蘭成對此事有過詳細的記載:“一日午後好天氣,兩人同去附近的馬路上走走,愛玲穿一件桃紅單旗袍,我說好看,她道:‘桃紅的顏色聞得見香氣’”——語言上的神來之筆應該來自於愛的力量,愛的力量讓弱不禁風的女人變得無比強大,張愛玲深諳這種來自於身體裏的力量。她不愛說話,所以要用衣服來說話,她這樣說過:“對於不會說話的人,衣服是一種語言,是隨身攜帶著的袖珍戲劇。”這出戲劇小品就是這件桃紅色單旗袍,紅得能聞得見香氣。胡蘭成也絕頂聰明,果然從她的話中嗅出戀愛的氣息,所以燃點高的女人一定要尋找一個同樣燃點高的男人,這樣才能在愛情的火焰中共同燃燒,這才是市民眼中的般配——他們一個姓張,一個姓胡,一個張嘴,一個胡說,絮絮叨叨的私房話傳到後世,都成為愛的讖言。張愛玲對此有過比較精辟的論說:“一個人在戀愛時最能表現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質,這就是為什麼愛情小說永遠受人歡迎——不論古今中外都一樣。”
張愛玲寫的多為愛情小說,戀愛中的女人有崇高也有低賤,但是無論崇高與低賤,隻要是愛,女人所承受的痛苦是一樣的多,張愛玲“張嘴胡說”:“喜歡一個人,是不會有痛苦的,愛一個人,也許有綿長的痛苦,但他給我的快樂,也是世上最大的快樂。”自相矛盾的一句話,被她的粉絲到處引用,這裏可以引用她姑姑張茂淵的一句話,老小姐張茂淵說:“人出名到一定程度,就有權力胡說八道。”名人的胡說八道在於,普通人不會將它理解成胡說八道,而自慚形穢地認為,是自己的腦筋短路或弱智——像《半生緣》裏的曼璐,一個人在汙泥濁水中掙紮也就夠了,還要將冰清玉潔的妹妹拖進災難的深淵,這是人性深不可測的淵藪——當然她這是為情所逼,逼上絕境後的瘋狂。但是你搭上什麼都可以,絕對不能搭上妹妹的青春——從這個角度來說,所有寫文章的所謂才女,她們對男人的理解僅僅停留在筆上紙上,那畢竟隻是一張脆弱的單薄的無力的紙,可以輕易撕碎、燒毀,乃至被風吹走,她們不能也不可能對男人有深刻的理解,你聽聽張愛玲所說的話:“我以為愛情可以克服一切,誰知道她有時毫無力量,我以為愛情可以填滿人生的遺憾,然而,製造更多遺憾的,卻偏偏是愛情。陰晴圓缺,在一段愛情中不斷重演的。換一個人,都不會天色常藍。”——這樣不可理喻的話隻能從那些迷戀張小嫻、村上春樹的小女生嘴巴裏蹦出來。張愛玲骨子裏就是不諳世事的小女生,她賭氣、撒氣乃至出氣,全是一派小兒女情態。胡蘭成最終選擇離開她應該也在情理之中,她畢竟隻是小女人,這個“小”並不是年齡意義上的。小女人要想滿足胡蘭成這樣的老男人,還要在苦水裏浸三把,滾水裏泡三把,不脫皮爛骨,也就不可能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