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陡見前方拐角處,隱約又有亮光,忍不住又道:“怎麼那裏如此明亮,難不成也是有個寶庫?”
玫瑰腳步快捷,迅轉過壁角,突然一怔,已是站立在那裏,任由光線照映,把她的身軀,拉成一道長長的投影。
白浪快步跟上,問道:“玫瑰老板,怎麼回事?”
三人的腳步,突然都不禁一滯:自拐角處起,地麵已由青石磚麵,奇跡般地換成了清一色的碧金鑿花琉璃磚,色色相嵌,嚴絲合縫,仿佛一大塊然絢麗的琉璃地麵,雖然比不上那黃金河山令人瞠目,卻也堂皇富麗,巧奪工。
更令人驚駭的,是在這宮般華美的墓室,墓道兩邊,卻整整齊齊地排有兩行骷髏,四周落滿了衣衫腐朽的碎片,隻留下灰白骨骼,森森怵目。且這些骷髏全部是作跪行之姿,雙手反按於頭頂,高高扶起一盞雙耳螭龍形白玉燈。燈中油膏有如瓊脂,尚隻燃去半盞份量,燈焰卻是分外明亮,邊緣帶一圈青色光暈。
白浪喃喃道:“這……這……這是哪裏……這燈真是邪門了,不知燃燒多少年了,居然還沒有熄滅。”
“大約是東海人魚膏熬製的燈油,人魚撚就的燈芯,據可以燃燒一千年的時間,不會熄滅。”玫瑰道。
慕容秋實突然插話道:“隻有王公貴族,才會有這樣珍貴的燈盞。何況還有那些黃金山河,那些青磚……看來這墓主身份,非比尋常啊!”
玫瑰道:“慕容先生和白捕頭,都是江湖名宿,見識廣博,不知可否知曉這黃金墓的來曆?”
白浪搖頭道:“不知道。我聽聞黃金墓一事,還是婉兒告訴我的。我再問她時,她也語焉不詳了。”
慕容秋實厭惡地看了一眼四周的骷髏和燈盞,道:“我也是從婉兒那裏聽來的。她是江湖第一美人,追逐者們為了博取她的歡心,是什麼都肯的。”
“這就奇怪了。”玫瑰靜靜地道:“如果墓主藏寶於此,理應保守這個秘密,又何必流傳出去?縱然是不慎流傳出去,又為什麼要在墓門設下機關,每年都讓人自由進入?”
玫瑰當真膽大得很,並沒有一般女子的柔弱嬌怯,竟然走到那些捧燈骷髏跟前,一具具地仔細看過去。
白浪隻看得一眼,便覺那些骷髏麵目可憎,齒牙呲出,仿佛隨時會擇人而齧,心裏一陣怦怦亂跳,慌忙扭過頭去。
玫瑰目光四麵一掃,突然停住了,叫道:“怪哉!”
她從袖中取出一隻薄如蟬翼的素白手套,戴在手上,這才蹲下去,從地上拾起一根細的白骨來。若不是她目光如炬,其他人竟沒有覺。
所有人都屏息盯住了她的那隻手套,手套似乎是某種極細的銀絲織成,細密光華,套在修長的手掌上,處處熨貼,宛若隻在掌外附上了一層皮肉。
“這是一根人的無名指骨。”她舉起那根白骨,遞到白浪的麵前。
慘淡蒼白,骨枝森森,指節處還殘留有灰白的腐肉,
白浪一陣作嘔,急劇掉過頭去。
慕容秋實的身子也微微一晃,急道:“快丟了它!當心有屍毒!”
“沒事。”玫瑰手指曲回,慢慢摩娑那指骨,道:“它是自然腐爛,並非中毒。再我戴了‘銀絲柔’,就是腐蝕極強的水,也不能透過的。”
玫瑰凝神注視:“殘存肌肉略有腐爛,但仍未爛到脫骨,明這根指骨被截下來的時間,不到月餘。嗯,指節纖細,指端又不甚長,死者生前定然養尊處優。”
“黃金墓中如此排場,墓主生前一定非富即貴。而且一路我看過來,見四處墓角的泥土都十分幹燥,甚至沒有蟲蟻出沒,明當初擇地之時,必是一塊上佳的風水寶地。既然如此,”
“我剛才一一看過了,排在最後的這幾具白骨居然還微有濕潤的感覺,豈不是很奇怪嗎?在這樣好的風水寶地中埋葬,即算是人殉,沒有好的棺木收葬,在短短的三十年時間裏,也是不可能腐爛得如此徹底,毫無皮肉,僅餘骨殖。二來即算是爛成白骨,也應是枯幹之極。除非……”
她看了看手中的白骨,若有所思:“除非這是剛死不久的人骨!”
玫瑰道:“還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我仔細看來,才現這最後的兩具白骨,居然都失去了左手的無名指。”
果然!
那高舉人魚膏燈的左手骨,隻殘餘了四根骨枝,安然地置於骷髏頭頂。
慕容秋實不禁退後一步,白浪更是嚇得叫了起來:“玫瑰老板!你可不要嚇我們!”
玫瑰似笑非笑,站起身來,悠悠道:“更嚇人的,我還沒有出來呢。”
白浪結結巴巴道:“什……什麼更……更嚇人的?”
此時,四周靜寂,聽得清燈火在膏油中燃燒之時,出輕微的滋滋聲。
還未等玫瑰開口,“入我墓穴,付汝魂靈……”
忽有一縷幽幽的聲音,在墓道間悄然響起。於寂靜之中聽來,尤覺可怖之極!
玫瑰也吃了一驚,慕容秋實陡然站住腳步,白浪臉色一變,但他畢竟是江湖中人,雖然畏懼,倒是“唰”地一聲,抽出劍來,喝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嘩!
墓道盡頭,忽生眩目光華,在流轉的華暈中,竟然顯出一塊巨大的五彩琉璃壁來!
眾人頓覺目為之眩,玫瑰更是動容,忍不住由衷讚道:“真美!”
那琉璃壁通體盈潔,彩光流轉,毫無暇疵,上以極細的淡金線條,勾勒出一幅巧奪工的圖畫:祥雲浮現,飛回翔,漫空有花朵紛紛揚揚地飄下來;而披著繡帶霞綬的金童玉女,簇擁著一位鳳冠羽衣的女貴人,正迎著祥雲冉冉飛升而上,衣袂飄舞,狀如神仙。
看得片刻,眼前漸漸模糊,時間和空間、畫麵與真實,都緩緩融在了一起,那漫空飛花,仿佛都飛出了琉璃壁外,一股誘人的清香氣息,隨之飄出,漸漸縈繞在眾人的鼻端。而在這樣美妙的香氣裏,琉璃壁畫間的那個女貴人,眉目掀動,眼波流春,鬢仿佛被雲間的風吹拂而起,一寸一寸,竟然是活了起來。
她妙眸凝睞,仿佛正注視著所有琉璃壁外之人,口唇微啟,那飄緲失真的聲音,正是從唇間幽幽傳來:“入我墓穴,付汝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