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玫瑰朝那婆子做了個鬼臉,飛快地追上了少女。
少女跑得很快,臉上一直掛著快樂的笑容,臉蛋紅撲撲的,讓人看著就打心眼兒裏覺得高興。在她身邊跑著跑著,玫瑰仿佛也被她的快樂感染了。胸膛中湧動著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美妙情緒,比蜜還甜,比奶油還柔軟。
穿過一條靜謐悠長、綠柳蔭蔭的藤蘿道,眼前出現了一片秀美的湖泊。湖邊青色的山石。碧綠的樹,色彩相得益彰。
陽光透過白色雲層照下來。青山碧水旁的一樹紅色玉蘭花,恍若清晨遙遠邊的璀璨朝霞。
那一樹朝霞底下立著的身穿白色長衫的青年,正背著手出神地看著眼前清澈的湖泊。
“複生。”少女喊,語音清脆,又軟糯糯的。
男子轉過頭來,眉目如畫。一身淡淡的書卷氣,溫潤如玉。一陣清風拂過,樹上的紅色朝霞在他身邊起起伏伏。地間再沒有其他的色彩,隻剩下他俊美的容顏。
“秀雅,”他伸手輕聲道,“快來。”
少女快樂地飛奔過去,輕輕躍起撲到他身上,像孩童一樣開心地笑著。笑夠了低下頭,在他的唇邊輕輕印下一個吻:“複生,我好想你哦。”
“秀雅……”男子抱著少女的腰,抬頭癡癡的看著她,“你又瘦了,平常要多吃一點東西。早餐一定要吃好,雞子是一定要吃的。午餐吃一點肥肉是無妨的……”
“吃肥肉會長胖的。”
“乖,長胖不打緊。我喜歡你胖一點,”眼眸溫柔得像要化成一汪春水,“這樣我的愛人就多了一些。”
聽著這番言語感覺怪怪的。一麵是因為玫瑰和那少女的心意已經連在了一起似的,她開心玫瑰也開心,她見到喜歡的人幸福到頭暈,玫瑰便也快樂得像在做夢一樣。但另一麵,那個男子的模樣實在讓玫瑰五味雜陳。
一個同滄海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抱著那個同玫瑰長得一模一樣的邱秀雅,著纏纏綿綿的情話……
玫瑰在一旁糾結,那邊兩口站在湖邊繼續卿卿我我,互訴衷腸。一對美貌的璧人相依相偎,忽視旁邊她這個觀眾,看上去倒也十分般配。
複生抓著邱秀雅十個受傷的指頭,放在嘴邊輕輕地吹。
邱秀雅噘著嘴道:“爸爸有教養的姑娘都是自己做嫁衣,不會做嫁衣的女子丟人現眼,我要是做不成嫁衣就不許我出嫁。可媽媽從沒讓我們動過一針一線,我哪裏會縫嫁衣?再做不好衣裳,我們的婚事怕是要拖到三年以後了。”
複生微微一笑:“傻姑娘,伯父讓你做嫁衣不是怕丟人現眼,目的是拖我們的婚期。些大不敬的話,伯母去世,你家所有財產落到伯父手裏。他年輕時窮怕了,自是一分一厘都看得很重。膝下又沒有兒子,生怕我和你成親後會爭奪你家的財產,就算我許諾絕不要你家的財產他也不信。不過若你幾位姨娘年底能給你添個弟弟便妥了,他有了兒子自然能安心,到時咱們三月納吉,五月就成親。”
見邱秀雅臉色一白,忙又道,“就算你姨娘添的全是妹妹也莫慌,明年你就滿一十八歲。伯父愛財更愛麵子,好好的姑娘訂了親,拖到十八歲也不嫁出去會遭人非議。放心,你過十八歲生日之前伯父準能應下我們的婚期。到時伯父會給你準備一套風光的嫁衣,你做的破爛嫁衣啊用不上,留著做孩子的尿布吧。”
邱秀雅笑了笑,爾後眉間卻騰起了一縷淡淡的愁雲,同她瑩潤可愛的容顏極不相稱:“複生,我害怕。媽媽走後家變得不像家了。爸爸的脾氣越來越壞,一語不合便暴跳如雷。馬氏家族一直很和樂,爸爸硬馬家的親戚看不起他,把馬家其他幾門宗族親戚得罪個幹幹淨淨。還下人們拿的工錢太多,馬家原來丫鬟仆眾,趕走的趕走,賣掉的賣掉。沒人伺候倒也罷,爸爸又他如今富貴,不能忘了往日幫襯他的鄉親,就雇他老家邱家莊的那些人進府。個個粗鄙不堪,都是些腳上泥還沒洗幹淨的莊稼人,大多手腳不幹淨,把個馬家糟蹋得跟農家大宅一樣……”
到傷心處,邱秀雅的眼圈紅了起來,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乳娘也被爸爸趕走了,分文銀錢沒給,我隻敢偷偷把自己積攢的銀錢給了她老人家。爸爸我們姐妹不懂婦道,被媽媽和乳娘寵壞了,趕走乳娘後請了個邱家莊守寡三十年的老太婆來教我們所謂女兒家體統。那婆子一到晚跟著我們姐妹三人,陰魂不散,我們都怕她呀……”
複生一把將邱秀雅擁進懷抱,溫柔的拍著她的後背:“莫怕莫怕,最多還有七個月你便是我的妻子,誰也傷不了你。”
摧毀一個人的身體不是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試圖摧毀一個人的自由意誌。家逢巨變,身邊熟悉的人都不見了,換了一群不斷想摧毀自己自由意誌的賊人。自己的父親還是那群賊人的頭目,玫瑰心想換做是她也會頭疼的,更不要這個不韻世事的少女。
“我倒不怕的,”揪著複生的衣襟,邱秀雅抽了一下鼻子,“和你訂了親,怎麼樣日子都有盼頭。可憐秀靜和秀敏的婚事還沒定下來,爸爸如今又心血來潮學孟嚐君,結交了一大堆三教九流。我怕爸爸會把妹妹許配給那些人。複生,你幫她們尋戶好人家吧……”
輕輕拍著邱秀雅的肩膀:“傻姑娘,伯母生前結交那麼多豪門世家,那些人家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伯父脾氣雖然不好,也是你們的父親,必定會為她們覓著好姻緣。我隻是邱家未來的姑爺,對此事不便言。至於那些新進府的奴仆,誰要是敢欺負你,不要在意一個耳刮子打過去。”複生望著玫瑰站的方向,眼睛眯了一眯,“你不光是邱府大姐,也是白府未過門的大少奶奶。誰要是得罪你,別躲在邱府,就算躲在知府家我也把他揪出來扒皮抽筋。”
玫瑰渾身一哆嗦,像是遭了雷劈。
被複生安慰了一通,邱秀雅的心情好了些,她抬起頭看著情郎破涕為笑:“複生,為什麼聽到你話我就覺得很安心呐?”
複生亦笑,掏出手絹替她擦幹臉上的淚痕:“安心就好,安心才能開心,我的雅本來就應該開開心心的。”
“時間不多了,”邱秀雅又抽了鼻子,拉起複生的手,“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你隨我來。”
“什麼?”
玫瑰和複生一樣不解,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不一會兒,邱秀雅領複生進了一個花園。
踏進花園的那一刻,玫瑰便屏住了呼吸,幾乎忘了這不過是一場看得到摸不到嗅不到的夢境。
花園周圍沒有圍欄,隻用幾座俊秀的假山圍出了一個的空間。假山上青苔滿布,布置得好似一條然的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