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笑佛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陰笑,他手中的綠木杖向沙地上一插,突然向上一挑,竟挑出一個大大的包袱,向雪朱蓮當頭砸去。
雪朱蓮在包袱出現時便已看清,那裏麵是一個人,一頭長長的黑發飄起來,竟似是個女子。他不清楚是不是圈套,所以並沒有接,隻是用手輕輕一托,那包袱轉個圈子,飛到丈外,滴溜溜轉了幾圈兒,方才停下。
包袱裏有人呻吟了一聲,果然是個女子。
奚笑佛一甩出包袱,轉身便逃,黃沙中傳來他的冷笑:“你盡可以追來,半個時辰之內或許能捉住我,但那女子卻絕活不了半個時辰了。”
雪朱蓮剛要拔腿,聽了這話,便硬生生地止住身形,他躍過去扯碎包袱,露出裏麵的人,隻看過一眼,便微微皺眉。
那果然是個女人,此時已經奄奄一息,雪朱蓮迅速看了一下她的傷勢,隻見她受傷極重,肋下皮肉外翻,骨頭碎裂,雙肩各有一個血洞,此時已不再流血,肉色已呈現灰白,看來受傷已有數日。此時她已嚴重脫水,嘴唇焦裂,失神的眼睛裏泛起一片絕望之色。
雪朱蓮知道,如果在市鎮人煙稠密處,馬上醫治她或許可以活命,但這裏是沙漠,隻有能曬死人的太陽和燙死人的黃沙。這女子已經必死無疑了。
但雪朱蓮終不能撒開不顧,任由她死在眼前。他掃了一眼遠方,一條黃龍滾滾而去,奚笑佛已經逃出很遠了。
雪朱蓮咬咬牙,將那女子抱到沙丘後麵,取出水袋向那女子嘴裏灌了幾口,一沾到清水,那女子猛然來了力氣,奪過水袋狂飲起來。
一袋清水刹那間已涓滴不存,那女子像是有了點精神,看了看雪朱蓮,卻沒有說話。雪朱蓮搭搭她的脈息,發現還是極虛弱的,光靠這些水是救不了她的。他撕下自己的衣服要為她包紮傷口,卻被那女子輕輕推開了。
那女子努力迸出幾個字:“我不成了……”
雪朱蓮道:“別泄氣,人隻要有一口氣,就得撐下去。”那女子道:“你……是誰……”雪朱蓮道:“也是一個江湖人,名字不說也罷。”
女子道:“你要捉他……是不是……”雪朱蓮點頭,卻歎息一聲:“雪朱蓮輕功極高,又極擅追蹤術,這次沒抓到,下次就更不容易了,我甚至不知他到底要逃向哪裏……”女子拚盡最後的力氣,指著西方道:“他要去……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雪朱蓮將耳朵湊近她嘴唇,才聽到她的話:“蘭山……”
雪朱蓮一怔:“蘭山,難道是蘭山鎮?那地方早已……他去那裏幹什麼?”
女子眼睛裏的光芒越來越弱,回光返照的時間已將到盡頭,她輕輕地吐出最後兩個字:“去……死……”
雪朱蓮喃喃地道:“他到蘭山,就是為了去死?”
那女子的眼睛已閉上,再也不會說出一個字了。
雪朱蓮歎了口氣,向屍體拱了拱手,道:“多謝指點,不管你是誰,雪朱蓮很承你的情。終不能讓你曝屍荒野。”
說著他一聲長嘯,雙臂一揮,一股強勁的內力湧出,那沙丘如雪崩一般滑下,將女子的屍體埋葬在下麵。
他掂了掂空水袋,自嘲似的一笑:“既是知道這麼熱,為何不多帶些水來?雪朱蓮呀,這次你有麻煩嘍。”說著將水袋塞回腰裏,摸出一個布包,嘿嘿笑道:“老天餓不死瞎家雀,幸好俺有準備——蘿卜……”
他抖開了布包,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原來他發現,包裏四個原本黃燦燦的胡蘿卜,現在已幹癟腐爛,醬紫色的外皮使人一陣陣做嘔。
雪朱蓮皺皺眉頭,將胡蘿卜扔掉,長歎道:“看來隻能啃幹糧了。”由懷裏拿出塊餅子,塞進嘴裏咬了一口,嘣的一聲,他幾乎聽到了自己牙齒的慘叫,而餅子居然完好無損。
沒辦法,看來隻有暫時忍耐一下饑渴了。
雪朱蓮舉步前行,嗖的一聲,鞋子飛了出去,他拾回草鞋,發現草帶子已經斷了,再也掛不住腳。雪朱蓮看著自己的水袋、胡蘿卜、幹餅、鞋子,氣得笑了起來:“老天,難道還有比這更倒黴的事嗎?”
當然還有,他不知道自己以後碰到的事,會比這些倒黴一百倍。
奚笑佛走的方向是沙漠深處,這片沙漠綿延幾百裏,離中心越近,也就越幹旱,越酷熱,奚笑佛為什麼單單會挑這條路來逃亡呢?
時間一點一滴地消逝著,終於那火盆般的太陽減弱了威力,猛然向西紮了下去。地麵的熱浪如同奔湧的潮水,來得快,退得也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