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笑得眼眯縫起來,促狹地說:“楊童生才高八鬥,溫柔俊朗,長身玉立,人品端正,君子端方,溫良如玉,前途無量,該有多少深閨少女為之傾情、暗送秋波啊?”
楊沐被捉弄得麵紅耳赤,他伸了手,雙手去掐顏寧的臉頰:“好小子,我看你比我更符合這些條件,趕明兒我就跟聶媒婆說去,讓她給你提親去。”
“哈哈,露餡兒了吧。還說沒人提親,連媒婆姓甚名誰都知道了。說吧,是哪家的閨女看上你了?”顏寧笑得打跌,拉開楊沐的雙手。
“去你的,聶大娘就住我家旁邊,你也見過,就上回我們去砍釣竿時碰上的那個。”
顏寧想了一下,記起來有個打扮頗誇張的老婦人對著自己和楊沐打招呼,原來存的是那個心思呢,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那老虔婆?我說怎麼笑得古怪呢。”
“嘿嘿,你現在知道了吧,聶大娘可是到處在尋訪適婚男女,還跟我娘打聽你的消息呢。”楊沐一臉壞笑。
“哇呀,太瘮人了,太瘮人了!你不要嚇我,我才十四歲,遠不到成親的年紀呢。”顏寧跳起身來,抖了兩抖,似乎要把渾身的雞皮疙瘩抖掉。
“我也才十五歲,成親嘛,還早得很呢。”楊沐翻身躺下來,揪了根草塞在嘴裏叼著,抬眼瞅頭頂濃綠的柳蔭。
顏寧向前兩步,順手提起了釣竿,“哈哈哈哈,魚上鉤了!”隻見釣線上掛著一尾活蹦亂跳的鯽魚,足有四指寬,顏寧笑得一臉得意,“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楊沐坐起來,看著在草地上活蹦亂跳的魚:“瞎貓碰到死老鼠。”
“說誰瞎貓呢?”顏寧將魚放進木桶裏,伸腿踢了一腳楊沐。
楊沐側側身子,但笑不語。
“誒,你說三寶和大新真的在說親呢?”顏寧掛完魚餌重新下好竿,回來坐在楊沐身邊。
“我看錯不了。今天我去找三寶,說是家裏有事要忙,走不開。是小丸子偷偷告訴我說今天有人來給她哥說親呢。大新根本就不在家,說是去玉荷灣東麵的陳村走親戚去了。他家哪有什麼陳村的親戚,除非是新結的外家。”楊沐歎了口氣,“連認都不認得,就要娶回來。”
“定了親,什麼時候成親呢?”顏寧問。
“大概過一兩年吧。”楊沐從地上又揪了根草,一節一節地掐著。
顏寧也歎息了一聲:“這樣還算好啊,起碼還可以打聽出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成親前或許還能見上兩麵。我們曲縣,據說隻講究門當戶對,成親前連麵都沒見過,那才是真正的盲婚啞嫁呢。”
“將來我們也要這樣?”楊沐想一想,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要不然呢?你也像傳奇小說裏說的那樣,仗劍江湖,找一個誌同道合的紅顏知己?或者像戲文裏說的那樣,後花園私會哪家的小姐?”顏寧挑了挑眉,戲謔地說。
楊沐的腳在空中作勢踢了一下:“去你的,胡說八道,你小子老看些不正經的書。”
顏寧笑嘻嘻地跳開,脫了鞋走進水裏,清涼的水環繞著他腳丫子,像浸在水裏的白玉一般。他掬了一捧水潑向楊沐:“什麼不正經的書,我這是在書中覓黃金屋和顏如玉呢。再說了,我爹能看,我為什麼不能看。我爹說了,不誤了功課就行。”
“那你也拿來我看看唄。”楊沐嘴裏隨口說著,眼睛看著顏寧卷著庫管的浸在水裏的腿腳,心裏在想,這是不是就叫做顏如玉呢。有些什麼東西在心底微微蕩漾開來。
“這可不行,你得自己跟我爹說去,我怕你定力不夠,誤了正經功課。”顏寧裝作一本正經。
楊沐移了眼睛,仰身向後倒去,嘴上揶揄:“你能看,我就不能看?算了,我也不稀罕什麼顏如玉、什麼紅顏知己、什麼後花園中的小姐,還是看我的經史子集吧。”
顏寧一聽,明白他是在說自己稀罕那些呢,便三兩步跑過來,伸手去撓楊沐的胳肢窩。兩人嘻嘻哈哈鬧做一團,剛剛那點小小的輕愁,如同七月天中的薄薄的烏雲,給太陽一蒸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