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顧川柏趕忙上下打點,去大牢探視顏寧。天下的大牢估計都是一樣的:潮濕陰冷,髒亂不堪,充滿刺鼻的氣味。顧川柏皺了眉頭,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天氣,呆上兩天,人就要生病吧,時間長一點,恐怕會落下病根,顏寧怎麼受得了。
獄卒三十來歲,聽說是來看顏寧的,居然非常熱心地領著顧川柏往裏走去。過了兩道門,到了牢房深處,裏麵的全是單間,大概就是所謂的要犯關押之所。裏頭的犯人看見獄卒領了人進來,大部分都站起來圍觀,嘴裏嚷“大人,我冤枉啊,放我出去”者有之,嚷“又有人送酒來喝了”者有之,不停咳嗽者有之……吵吵嚷嚷,熱鬧無比,大約是被關押太久,極少能見到外人的緣故。
“獄卒大哥,顏寧犯了什麼罪啊?”顧川柏壓低聲音問獄卒。
那獄卒態度也極友善:“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跟太子謀逆之事有關。顏大人自昨日進來,就沒吃過什麼東西。這監牢裏陰冷潮濕,我昨天給他送了一床被子,但是還是不夠,你要是他家裏人,就趕緊再送兩床厚棉被來,別給顏大人凍壞了。”
顧川柏暗暗驚奇,這獄卒一口一個顏大人,似乎對顏寧十分尊敬,便說:“謝謝獄卒大哥提醒,難道您以前認識顏寧?”
獄卒說:“我曾跟顏大人有過數麵之緣,還受過他一水之恩。顏大人是個好人,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但這是我等小民不能過問的,也不能幫顏大人洗清罪名,隻能盡我綿薄之力照顧點他了。”
顧川柏說:“那真是太感謝您的照顧了。敢問獄卒大哥尊姓大名?”
獄卒說:“實在不敢當,小人姓江,叫江北。好了,顏大人的房間到了,我給你開門,你進去看他吧。”
“謝謝江大哥。”
顧川柏一抬頭,已經到了牢房的盡頭,盡頭的牆上有一扇極小極高的窗,這時太陽正西斜,有一束小小的陽光從窄小的窗口照射進來,在牢房內顯得格外明亮而蒼白。這大概是整個牢房中風水最好的位置,顏寧能被關在這裏,恐怕是托了獄卒江北的福。
顧川柏進了牢房,因為剛才看了一眼那片小小的陽光,眼睛還不太能夠適應黑暗,看不清牢房內的情景。他閉上眼睛適應了一下,看見了躺在床上的顏寧,那是一張極窄的木床,木頭已經辨不出原色了,但是床上的麥秸看得出是新的,大概也是江北的功勞。
顏寧本來在床上躺著,望著地上那片陽光出神,從朝廷命官到階下囚的身份,落差不可謂不大。顏寧想,這要是換在作奸犯科的人身上,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自己做了什麼呢?進了牢房,並沒有人提審自己,隻是這麼關著,不明不白地就坐了牢。實在想不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也許千不該萬不該,大概就是不該來京城考什麼勞什子進士,做什麼官吧。
這時獄卒進來了,還帶了一個人來,自己牢房的門開了,有人進來了。顏寧的眼睛也一時間沒能適應過來,沒有看清來的人是誰?
“楊沐?!”這隻是他下意識裏的想法,但是已經出了聲,此刻,他多麼渴望楊沐立刻能出現在自己身邊啊。但是理智告訴他又不可能,楊沐從家回來,這會兒頂多還在路上,他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會入大獄的。
顧川柏快步走上前:“顏寧,是我,顧川柏。楊沐還沒到,這時候還在來京的路上。”
顏寧坐起身子,淡淡地“哦”了一聲,這是自己已經知道的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失望。“原來是顧大哥,謝謝你來看我。”
顧川柏看著顏寧,那麼靈透毓秀的人物,這會兒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眼中的神采全都消失不見了。顧川柏有些不忍心,他坐下來,麥秸鋪的床還算厚實:“顏寧,你沒有被用刑吧?”
顏寧搖搖頭,他自進來之後就沒有被審訊過。
“那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抓嗎?”
顏寧看著顧川柏,搖搖頭:“不知道,他們說我跟太子的謀逆有關。可是太子是誰我都不知道,我說他們一定是抓錯人了,可是那捕令我看了,的的確確就是我。”
顧川柏想一想,這次□□牽涉的人事眾多,很多也是被牽連的對象,但是要是完全沒有關係就被抓進來,那是說不過去的:“顏寧你真的不認識太子?或者認識□□的某些人?”
顏寧想一下,搖搖頭:“我平時隻和同僚接觸,不認識別的什麼官員。要說還能算得上認識的,就隻有杜尚書和杜侍郎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