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捫心自問,有沒有過真愛,答案是“我的愛一無所有。”她分析原因,是自己太挑剔,總是對不理想的事情很謹慎,而愛就是失去理智,是忽略所愛之人的缺點,是不嫌棄他在社會地位、教育程度、經濟、道德上低於你。“我所認識的女人的心,好像都被傷透了,就像循環利用的罐頭盒一樣被壓扁。”“你並非一定要嫁給一個錯誤的男人,找不到合適的,一定要嫁嗎?”這是陳璧璧或者說譚恩美對待婚姻的態度,不必委屈自己,不必為嫁而嫁,寧缺毋濫,一時的衝動很可能留下永久的創痛。比如薇拉?亨迪克斯,“擁有斯坦福大學社會學博士學位,是幾家最大的非營利性非洲-美洲事務基金會的董事之一,她常入選美國百位最有影響力的黑人女性。”這樣極聰明極成功的女性,年輕時也曾錯誤地嫁給一個爵士鼓手,薇拉為了愛情與全世界做了鬥爭,可是當他們真的在一起之後,卻成了兩個人的戰爭。“人們對他們的怨恨是他們維持這段婚姻的理由。”後來錢和酒又成了兩人鬥爭的理由。
陳璧璧的父親與外國人做生意,能說幾國語言,在外十分現代化,從打扮、語言到興趣愛好,甚至能將但丁的《神曲》與中國的《紅樓夢》進行比較。一回家就變成了一個純粹的中國人,他沉默寡言,看舊書,家裏的女人把他伺候得十分周到。他娶了一妻一妾,娶甜媽是父命難違,當初他父親與人許下諾言,要讓下一代聯姻,即使多年以後雙方家庭情況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即使所娶的姑娘相貌平凡脾氣不好,也被認為應該講義氣,遵守諾言。這是中國人的義氣觀,哪怕當年隻是口頭承諾,更不會談到愛情。這樣的婚姻自然沒有多少感情,所以不久以後,父親娶妾,也就是陳璧璧的親生母親。從甜媽詛咒般的談論裏也可以看出,陳璧璧母親是父親娶來傳宗接代的小妾,但是父親是很寵愛母親的,他對她百依百順,不再去甜媽的房間,母親生了很多孩子,在陳璧璧出生不久因糖尿病去世。
其實甜媽也是舊式婚姻的犧牲品。被自己的父親攀附權貴嫁給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而且很快天天麵對他與另一個女人的恩愛。她沒有自己的孩子,卻要撫養情敵的“孽種”。她始終活在自欺欺人的幻覺裏,活在怒氣衝衝裏。
陳璧璧所了解的母親都來自後母“甜媽”的惡毒詛咒或刻薄譏諷。她就在這種心靈的折磨中漸漸變得心腸冷硬,她似乎很難感受到愛,也缺乏愛的能力,雖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金錢卻無法填補愛的缺憾。陳璧璧伴隨旅行者的行程也是一個發現愛、認識愛的過程。故事的結局揭示了陳璧璧的死亡之謎,她不是死於謀殺,而是意外。從故國寄來的她親生母親的遺物――翡翠發卡似乎又將母親的愛送到了她的手中,使她感受到命運的力量。“甜媽從我這裏偷了去,我又從她那兒偷了過來,最後又被看門人老羅偷走了。但命運如此詭異,在五十年之後,它又轉回到我的手中――我親生母親的翡翠發卡。翡翠發卡和我,是我媽媽留在世間僅存的兩樣東西。”“我第一次感到了她的愛,失去母愛的空虛折磨著我的整個人生,如今終於可以彌補了。”在愛的顫栗中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捂在胸口的發夾割斷了咽喉而死。可以說她死於愛的回歸和滿足。反諷的是,此時高齡的甜媽依然健在,並以培養出了陳璧璧這樣傑出的女兒而深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