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拾人牙慧(1)(2 / 3)

《論語·為政第二》裏有一段話,很有意思: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孔老夫子給哀公開出的方子,大概的意思是不是這樣的:選拔任用正直清廉的人,來影響或管理那些問題幹部,老百姓就服氣了;選拔任用那些問題幹部,讓他來領導正直清廉的人,結果會讓清廉正直的人也變成問題幹部,或者清廉正直不下去了,這樣老百姓當然就不服氣了。其實這道理也是地球人都知道的,隻是實行起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當年孔老夫子的弟子冉求就當著老師的麵,發過這樣的牢騷:我不是不喜歡您的那些大道理,隻是要做起來實在太難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現在的“新四知”裏有“誰幹得好他不知道,該提拔誰他知道”的一知一不知,那麼,這又怎麼能“民服”呢?因為有這一知一不知,就極有可能造成“舉枉錯諸直”的後果嘛。

盡管這“新四知”是極其個別的現象,但是危害卻是不淺的。特別是“舉枉錯諸直”,勢必貽害無窮,因為讓枉者來舉,大抵舉的還是枉者,“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已經查處的許多“一窩腐”和“前腐後繼”的案件,就是明證。如果套用一句古詩,就是“江山代有枉者出,各害百姓若幹年”了。

“枉直”的故事,“古已有之”,並非今日之獨創;但這不能作為原諒今日弊端的理據。孔子的“枉直”之論,楊震的“四知”之行,或許能夠阻遏極個別“新四知”的苗頭。

吃飯睡覺的禪

禪很難說,而且一說就不是禪了。我這裏要說的隻是有關禪的故事,不一定就是禪;真正的禪的故事,不叫故事,而是叫“公案”。

禪宗裏有一種流派叫“農禪”,是百丈懷海創立的。懷海主張“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天天帶領僧眾辛勤耕作。有一次,一僧聽到吃飯的鼓聲,忽然舉起鋤頭,開懷大笑,轉身走回禪院。懷海見了,不禁說道:“好美啊,這正是觀音菩薩當年成道的法門。”返回禪院後,懷海又對這位僧人問個究竟。那僧答道:“剛才隻因腹中饑餓,聞得鼓聲,想到該吃飯了,所以大笑。”懷海聽了,也不禁笑了。

佛家的笑和俗眾的笑是不同的。摩訶迦葉見佛祖拈花而笑,笑一下就得到了衣缽,成了第八代繼承人;彌勒佛天天在笑,據說是在笑天下可笑之人。就佛家而言,笑是一種悟;而在凡人看來,那笑是深不可測的。比如上麵這個“公案”,正在耕作的和尚聽到吃飯的鼓聲笑了,懷海聽他的解釋也笑了:他們的笑就是一種悟的契合。他們到底悟到了什麼,我等凡眾,不得而知。

由此“公案”,我想到一個真實的“案件”。據村裏的上輩人說,“五八化”時期,生產隊裏辦集體食堂,開飯的信號有用鍾的,有吹哨子的,也有敲鑼、打鼓的,五花八門,因各食堂的具體條件而異。我們那個食堂是打鑼的。某一日,鑼聲一響,正在耕地的一農民,隻差兩步遠的地沒有耕完,就立即停下手裏的活,牛轄也不卸,腳也不洗,一路狂奔到了食堂。這位農民沒有開懷大笑;生產隊長知道了也沒有笑,而是怒不可遏,斥責他落後、消極。農民沒有“悟”到肚子餓了就該吃飯的“禪”,而是辯解說“我來遲了就沒有飯吃”的最簡單實在的道理。從此,這位農民成了反麵教材,按當時同行的做法,被插了白旗,且作眾人“嘲笑”的對象。

這位農民沒有笑而眾人卻嘲笑他,這自然是沒有悟;隊長的怒是“瞋恚”。總之,是因“障”而“無明”。

雖然都是“因”肚子餓而要吃飯,卻有如此不同的後“果”。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又讓我想起一個有關“睡”的故事。據說修建墳墓是有講究的。活著的人為自己修建墳墓,在墓碑上刻的字是“佳城”;人死了,後代為死者修建的墳墓,刻的是“壽域”。有一位老人為自己建“佳城”,請了一批工匠。某一日,老人一高興就到工地去視察。工地上有的人在幹活,有的人在樹陰下睡覺。有個眼尖的人看到主人來了,就提醒睡覺的人起來幹活。結果是許多人匆忙起來,隨便拿起工具就胡亂動起來了。但是,還有兩三個人依然睡著。這些都被老人看到了,老人嘿嘿笑了幾聲,說:“好,好,好!”就回去了。

這一天是初二,按照當地的習慣,晚上要辦酒席發“紅封”(賞錢)犒勞工匠。在發“紅封”時,恰恰那幾個本來睡著匆忙起來幹活看似積極的人沒有發,這讓大家很不理解。老人家解釋說:“人的生活要順其自然,你想幹活就幹,想睡覺就睡,如果身上有跳蚤,癢得難受,就捉跳蚤。你們幾個看到我來了,本來睡得好好的,卻要違背自己的意願,忙著給我幹活。什麼意思?難道我來看你們是為了催促你們快點修好這‘佳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