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拾人牙慧(3)(3 / 3)

從神話的特點看,一切的神都是“雙刃劍”。它們總是放火與滅火兼行,賜福與降災同舉。儺作為一種神,正是“正邪兩賦”的一體。它會帶來瘟疫疾病或無妄之災,但是,通過舞來啟動或激活,它就可以並且樂意為人們驅邪逐疫,降祥賜福了。原始人類也許正是以這種樸素的思維方式而開展了這一實用性極強的“工作”,至於說“儺舞”是藝術,那是藝術家的觀點,真正需要儺舞和認真投入儺舞的人們,依然認為這是一項意義重大乃至生死攸關的“工作”。

因為是“工作”,自然要認真嚴肅對待,所以,態度必須是莊重的。但是,儺舞的目的在於娛神,要討神喜歡,讓神高興,因此,必須要“藝術地工作”。

在南豐的石郵村看的儺舞表演,“諧”的一麵,特別引人注意。無論是神還是鬼,通常都是令人怖懼的。各處的宮廟、寺院、祠堂、陵墓以及在此間進行的道場法事典禮儀式,或多或少都會讓人感到害怕的;去過豐都的人,體會也許更深。但在南豐看儺,我卻沒有這種恐怖的感覺。這並不是我對神靈沒有敬畏,而是這裏的孩子們給我“壯了膽”。

大人們認為,孩子們參與儺舞,能夠得到神靈的福佑,或者某種承諾、某種保證,從而增加平安指數。但是,孩子們也許並不能領會大人們的意圖,他們隻是覺得“好玩”而已。孩子們敢於把稚嫩的小臉貼到表演者的麵具上去,透過麵具上的眼孔,去探究裏麵“真人”的表情;他們圍著表演者,胡亂拉扯儺服的衣襟袖口,作頑童逗趣狀;當表演到兩位“神靈”喝酒的時候,孩子們的參與達到高潮。他們一擁而上,歡呼跳躍,亂作一團,揮舞著小手,爭先恐後地去搶“神靈”的酒杯,七嘴八舌,又喊又叫:“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此時的表演者,似乎是被這批頑童感染同化,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麵部表情,但在肢體形態上也可以看出,他們詼諧逗趣,濃濃的人情味,充盈著整座儺神廟,飄蕩到村落田野,河中林間,灑落到人們的發際衣領,直沁入肺腑心田。

民俗,或民間藝術,它的特質應該是“民間”。看南豐的儺舞表演,我對“民間”的理解是:一、它是在平民中間流傳和進行的;二、它的真實意義積澱在平民的心間;三、平民“處江湖之遠”,他們的價值觀念與“居廟堂之高”者存在著一定的差距。

莆田人的元宵活動熱鬧非凡。我的山裏老家的上輩人把元宵的“跳棕轎”叫做“行道”。不知“行道”二字,是否就是這樣寫的?此次看了南豐的儺舞,揣測加想象,我以為當是“行儺”二字。夫子雲:“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看來我的無知和困惑早被2500年前的孔老先生算計到了,所以留下了這麼一句。“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看來是不得不佩服他老先生了。不過,好在向莆鐵路不久就要開通了,到時候,我想請幾位山裏的老人一起坐火車去看看南豐的儺舞,也許就可以弄清“行儺”二字到底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寫法;當然,他們如果受到啟發,也許會對村裏的一些民俗活動做些改進,或者竟是還原,使之不再恐怖畏懼,而是認識到“神靈”的正邪兩賦,從而把活動進行得亦莊亦諧。

可惜南豐石郵村的儺舞不為外姓表演,否則到時候邀請他們坐上火車,來我“海濱鄒魯”舞上一回,也讓咱鄉親們一飽眼福。不知他們的規矩何時能破,或者隻是靈活變通一下。

子讀書家貧

據傳,南方某地貧窮鄉村的貧窮之家出過一個狀元,文章蓋世,龍顏大悅,皇帝極為賞識,就把這位狀元招到自己的辦公室,同他談話。當皇帝問到狀元家鄉有何特產時,狀元回答說:“地瘦栽鬆柏,家貧子讀書。”皇帝肯定是比狀元聰明的,一聽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於是更加敬重這位狀元,給他很大很好的官當了。這段佳話至今還在這個地方廣為流傳,當地人將此引為自豪,且作貧窮的自慰。

不料,在這個佳話還在流傳的地方,卻也出現了一些自豪不起、自慰不能的煩心事。原先的那句話,個別字的位置有些變化,變成了“栽鬆柏地瘦,子讀書家貧”。

傳聞不足信。有傳聞說,現在那個地方的山上有種植一種速生的什麼桉樹,此種樹屬於對土地肥力具有掠奪性的植物,一旦此樹長成,砍伐之後,這些山頭將變成不毛之地。此為傳聞,況且此樹也還是小樹,我等大可不必杞人憂天。

但說“子讀書家貧”卻不是傳聞,而是許多人都已經感受到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