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是徒勞的。與其到子虛烏有的地獄中去尋覓子君,不如想方設法讓以後的子君們擁有屬於自己的鹽和幹辣椒,麵粉,白菜,以及盡可能足夠的銅元。否則,娜拉就不會孤單,子君也不會寂寞,與她們作伴的後來者,不乏其人。
但是,愛姑太天真了,她完全低估了對手的能量。和“知縣大老爺換帖”的七大人就是“不說人話”了,你拿他怎辦?剛從北京洋學堂裏回來的尖下巴少爺,毫不遲疑地加入了七大人的陣營,對七大人的“天外道理”表示了“的的確確”的讚同。
也許是愛姑真的誤會了七大人,“七大人是最愛講公道話的”,在七大人的主持下,愛姑的補償得到落實,七大人“叫施家再加十塊錢:九十元!”
盡管愛姑認為“九十元,你就是官司打到皇帝伯伯跟前,也沒有這麼便宜”,但是,這是七大人定出的價格。七大人在聞鼻煙、玩屁塞,發出一聲“來--兮!”和一聲“呃啾”之後,愛姑的爹已經點清了洋錢,“全客廳頓然見得一團和氣了”。
愛姑不但沒有讓“老畜生”、“小畜生”家敗人亡,而且還對慰老爺說了“謝謝”。她原來的冤情也不對七大人訴了,又做起了“低頭進,低頭出,一禮不缺”的“好女人”了。不知道“好女人”愛姑能不能算明白這樣一個不等式:一個父親加六個兄弟小於七大人乘以知縣大老爺。因為不等式右邊有一個容易讓人忽略的“換帖子”的乘號存在!
《離婚》
愛姑是勇敢的,因為她有堅強的父兄作為後盾。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她與“老畜生”、“小畜生”家整整鬧了三年,去年還將他們家的灶都折了,總算已經出了一口惡氣。但是,出了一口惡氣,問題並沒有解決,她要抗爭到問題的徹底解決,於是,她當著為調解而聚在一起的各級領導和各種機構、組織的人物的麵,表示了不獲全勝決記憶的血痕--涵江·194120個世紀中葉的成年人,如今健在的大都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了。盡管老年人喜歡回憶往事,但是他們的回憶通常是不連貫的、不完整的碎片。不過,當我問起當年侵華日軍轟炸涵江的情景時,他們卻記憶猶新,曆曆如在眼前。
“何因,何因,驚會死啊!日本子”“那年是民國三十年,大概是六七月吧,天時大熱,日本子的‘飛船’像蚊子一樣,在天上哼哼哼都無歇”“日本子相當狡騷(莆田方言,狡猾、可惡的意思),炸一下,飛走;大家人想說沒大致,從厝裏剛走出看看街路的情景,它又突然飛回來再炸,被炸死大部分是在第二回炸的時候。”
“那時候我們還小個,不知曉什麼危險,未炸的時候站那看。飛船飛得很低,擦著厝瓦沿,厝瓦都給抖落下來。‘飛船’裏向的日本子看那現現。”
“那回炸最嚴重,大概有半下晌,炸死有十五、二十人,厝那叫都炸塌了”
“有的也不記的了,反正那幾年經常在炸。現時人說‘跑反’、‘日本亂’,真經驚會死人(莆田方言,意為真正會嚇死人)啊!”
老人們盡力回憶著,描述著,互相補充著。
盡管他們向我提供的都是記憶的碎片,但從他們恐懼的眼神和顫抖的聲音裏,我還是能從這些碎片上看到了殷紅的血痕,以及血痕上記錄著的憤怒與仇恨。
循著老人們提供的依稀的線索,我查到了《涵江區誌》的相關記載。他們所描述的,應該是1941年8月24日侵華日軍對涵江實施前後達3個多小時的狂轟濫炸。這一次的轟炸,炸死平民7人,炸傷15人,炸毀民房校舍90多間!
根據《涵江區誌》的記載,在1939年至1941年(即民國二十八年、民國二十九年、民國三十年)的三年間,侵華日軍前後共對原來涵江僅有60平方公裏的彈丸之地轟炸達8次之多,轟炸導致平民死傷30多人,民房校舍毀壞200餘間。除1941年8月24日這一次最為嚴重的之外,同年的7月12日,日軍在對涵江的鎮前和寧海橋轟炸時,也造成了一死一傷的後果。
另外,1939年和1940年的具體情況是:
1939年2月2日,日機3架轟炸三江口,炸死平民1人,毀民房2間;7月13日,日機7架轟炸涵江市區,校舍及民房被毀30餘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