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拾人牙慧(10)(1 / 2)

當然,我們不能因此就認為,為了孝可以六親不認,以犧牲父母親人的利益為代價來換取自己的顯達。對於這種“偽孝”,《孝經》特別提出了警告:“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雖得之,君子不貴也。”如果是刻意地以本質上不孝的手段去撈取所謂的“孝”名,即使一時可能撈到了,人們也是不會承認的。

在這次抗震救災中,有一位參與救災的人在回答記者關於當愛人和其他人同時被埋在他救援的區域時,他要選擇救那一個人的問題時,他回答說,哪一個離他更近更容易救,他就救哪一個。記者的提問是否不懷好意,我們暫且不論,但回答者無疑是理性的,正確的。我們不能有回答“先救他人”的期待。也許在當時的情景下,回答者根本沒有時間去體會“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的意思,但他麵對的同是一個人,同是一條生命,他的選擇是恰當的。如果他刻意要把忠與孝生生割裂開來,對立起來,那麼他將麵臨精神崩潰的危險。

孝是一種很古老的價值觀,但在今天依然有著極強的生命力和極為現實的指導意義。也許是太長時期人們忽視了對孝的研究和宣揚,以至於許多時候讓人們在孝與忠之間難以作出選擇。這在此次的抗震救災中表現得更為明顯。如果人們能夠知道,忠孝本一體,那麼做到兩全也就不難了:行孝者固然可以不必承受誤解的責難的重負,而社會公眾也能給予認可和讚揚。

“羞養”與“削洗”

《紅樓夢》第二十八回中,寶玉麵對王夫人等眾人,撒了個“太太給我三百六十兩銀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藥”的大謊,林黛玉則“坐在寶釵身後抿著嘴笑,用手指頭在臉上畫著羞他”。寶玉對此不服氣,還要強辯,現出委屈,說“林妹妹才在背後羞我,打諒我撒謊呢”。其實,寶玉確實在撒謊,隻是這個謊是善意的,至少並不惡劣;而黛玉羞他也不是強烈的譴責,反而顯出少男少女間的那種溫情。

我這把年紀的人,早已沒有去摻和少男少女逗趣調情的閑心和熱情,倒是注意到黛玉“用手指頭在臉上畫著羞他”的那個動作,或可稱之為肢體語言。

這種肢體語言,在我們這裏的方言讀音中,似乎是叫“削洗”;到底是不是,我沒有把握;但我覺得,就以“削洗”來論,或可說出一二名堂來。

通常有說,不害羞的人是因為臉皮厚。那本原是要諷刺世人反而被世人奉為處世經典的《厚黑學》,也有這種意思。人因臉皮厚,所以心中的愧色就不易顯現在臉上;或者人無羞恥之心,臉無羞愧之色,人或認為是臉皮厚。不論因果到底如何,隻說這“削洗”就頗為風趣。不管用削,還是用洗,其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人的臉皮變薄,從而知道收斂、克製,不做有悖道德的事情。“用手指頭在臉上畫著”

這個動作,實在是太形象地表達了“削洗”的意思了。中醫有個醫道,叫缺什麼補什麼,或少什麼補什麼,更簡便的說法叫“養”。如果臉皮的厚薄與是否害羞本無關係,那些無恥之徒根本就是缺羞或少羞,那麼就不必去“削洗”,當務之急倒是要“養羞”,換成名詞,就叫“羞養”吧!其實,從小孩到大人,從古人到今人,我們做為人,就是一步步被養成的。“羞養”的第一步,大約是人們用一片樹葉,把身體中間那部分的“羞處”給遮蓋起來。這一養少說也是數萬年,我們至今還保留著,輕易不肯也不敢放棄。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尤其是官人,會變得如此無羞無恥了。比如,當了鄉長卻要去偷村婦女主任的錢,當鄉紀委書記卻膽敢在辦公室裏當著女同事的麵打開拉鏈,亮出那活計,居然把老祖宗給的那片樹葉也不要了。鄉幹部雖然算個官,但到底是最小的官,貼近群眾,與村夫野老打成一片,順便拿點鈔票做鞋墊,或天氣熱,偶爾開開拉鏈透透氣,也算“生活小事”。隻是最近還聽說,幾個地方開始爭奪西門慶故裏了。西門慶這廝居然都成了香餑餑,世上還有什麼人害羞呢?看過《金瓶梅》的人,十有八九是害怕和西門大官人做鄰居的。孔老夫子曾經教訓過我們的祖宗:“裏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到縣衙前的紫石街去買房子,要不是想巴結西門慶,肯定是腦子進水了。如果這場爭奪戰沒完沒了地鬧下去,西湖嶽墳的那副對聯,怕是要改成“人從宋後多名檜,我到墓前喜姓秦”了。長此以往,趙高、嚴嵩、魏忠賢、汪精衛等等的塑像,大約也要成為相關地方的標誌性建築了。乃至連“綠帽子”也變成男士風光氣派的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