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小山,真的好久不見了?朕還隻是記得你離宮時的摸樣,哭著說叫朕別忘了你。”
傅以銜臉上一紅,躬身說
“孩提懵懂,承蒙聖上掛念,不勝惶恐。”
崇奕本想著故人敘舊,沒想到傅以銜會這樣答複他,心下有些怨恨。轉念,傅以銜身無功名,自己又是當朝天子,兩人之間鴻溝橫亙,再無可能回到從前,想著又有些淒涼。自己臨朝親政,每每對三位大臣多有仰仗,可莊親王越加驕奢。大將軍雖手握重兵,但是謹言慎行,從不與莊親王衝突。近侍衛長瑞榮又是牆頭草,明麵忌憚莊親王,私下卻多有往來,一時猜不出他的想法。
崇奕落了下風,幾次交手。心裏沮喪,卻也覺得身邊無得力的人輔佐。他與傅以銜年幼相識,也知傅以銜體弱又是獨苗,傅遠泰不肯讓他身近功名,早年隻留在家中讀書,後來又悠遊四方,學識見地都是一等一的好,今天自己屈尊大將軍府,明為探病,實為了傅以銜而來。
卻沒想到,昔日留著鼻涕的傅小山,如今恬靜成這個樣子。
沉默中,崇奕就著月色細細的打量著傅以銜,看他身形單薄,下頜尖細,談不上威武英氣,可是眉眼清朗,神色沉著,自有一派氣度。
傅以銜卻不知毓承帝的心思,自顧自站著,見聖上無話,隻打量自己,神色中漸露癡態,心裏不覺一驚。想俯身,卻好似被崇奕的目光釘住一樣,一發一指,都動彈不得。
良久,崇奕長歎一聲,眼中竟似要落下淚來
“小山,你可知,我已不再是那個和你禦花園嬉戲的皇哥哥了。”
傅以銜聽他自稱非朕,語氣蒼然,心中也是一痛,伸手扶了崇奕,斟酌著說
“聖上不必太過操勞,國事煩亂,畢竟還有老臣們分擔著,起先總是不順的,卻還要輕重緩急,一樣一樣來。”
崇奕聽他說的半句不在點子上,心內不由得好笑,麵上卻仍舊一副淒苦
“小山,皇家自古無親情。我現在也是稱孤道寡之人,跟前連半個能說上話的人都沒有。世人都道做皇帝好,我卻沒覺得,回想起來,還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最自在。”
邊說邊鞠起傅以銜的手握著,傅以銜腦中真如雷擊一般。他本就是避廟堂之遠的人,這些年結遇高人,可惜心下清明一片,雖說洞察世情,可心機算計卻是半點也沒有的。
如今當朝天子突然來訪敘舊,執手輕言,聰明如傅以銜一時也失了分寸。隻由崇奕牽著,靜靜跟在身後,崇奕後麵說的話,他連半句都沒聽清楚。隻看著崇奕的輪廓,竟覺得動人起來。這之後,心內更是亂成一鍋粥。
說到底,不過也是十五歲的孩子,哪裏經過這樣的事情。
直到崇奕輕輕的問“你可願意嗎?小山?”
傅以銜才猛然抬起頭來,正對上毓承帝那雙戚戚的眼,心神仿佛刹那都吸了進去。毓承帝手上用勁,一把將傅以銜帶進懷裏,猶在蠱惑得輕聲問他
“你可願意嗎?小山?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很多年後,傅以銜又想起那個夜晚,兩個少年月下相擁,眉眼如畫,互訴衷腸。
一個人問,你願意留在朕身邊嗎?另一個用力的點點頭。
“我會善待遠山,遠山也需對朕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