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右臣突然頓了頓,想起今日起床時錦瑟說的話,摸了摸她的頭,對著大顯道:“退兵吧,這裏並不屬於我們,也不想太強求,留給想要它的人。”
而後在眾人一片訝異聲之下,補充道:“不過退兵需穩重,萬不可讓對方發覺。”
大顯以為自己聽錯了,連沈流年也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綏遠關這幾年一直是所有國家都爭相向往的關口,這裏有富庶的絲綢貿易,而且還是個四通八達的地方,幾乎有了這個關口,便相當於擁有了半個紫溪國,所以當初陸無憂在聽到綏遠關丟了的時候才會那麼緊張和不安。
而現在他竟然說不要便不要了,還做的這麼坦蕩蕩,真的就像從來沒把綏遠關當作自己的東西一般,大顯眨了眨眼睛,還是不確定,但是王爺卻是已經跟著走了,他不信也得信了,接下來便照辦。
雪昱國/軍隊用同樣的隱匿手段開始撤離,而這一動作在不遠的赤焰國並不知道,就像並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偷襲一樣。
赤焰國甚至已經策劃好了戰略要孤注一擲,勢必要奪回這個關口然後從雪昱國身上搶回失去的麵子,陸無憂抿緊唇,眼裏全是嗜血的光芒。
但是最終到達的時候確實一座空城,所有的人都在訝異的時候,軍醫突然朝著他們的無憂王跑了過去。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王爺您振作一點!”
眾人回頭,陸無憂身上此刻卻是已然被他自己從口中吐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裳,一雙眼睛仍然嚴峻,但是瞳孔絲毫沒了生氣。
然而嘴角卻詭異地掛著一絲笑,他猛地拉開麵前礙事的軍醫,嘲笑般地看著這座孤城,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麼失敗。
這不是他自己得到的,是被施舍的,謝右臣確實能夠抓到他的痛楚點,現在,這個時刻把這座城棄在這裏,竟是比他在戰場上廝殺而死更是難受,仰天長歎,一開始他便輸了,從一個女人到一座城,還有日後的江山,他輸的一塌糊塗,幹幹淨淨。
而這邊,在去往黑曜國的路上,錦瑟早已被淚水打濕了眼眸,並不是因為沐瀲灩的病情而太過悲傷,而是這麼多年來沐瀲灩精心的安排,一個人受的苦難。
當沈流年突然拍著她的肩膀說“瀲灩本來可以當這黑曜國的皇後,你本來是這黑曜國的公主”的時候,她便愣愣的知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晏鴻飛是個不負責的男人,在權利和欲望麵前,他最終選擇了和當時的丞相結盟,從而拋棄了沐瀲灩,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但是沐瀲灩是個要強的女子,不可能就這麼罷休,畢竟賠上了一輩子的幸福,晏鴻飛便為了斬草除根,開始對她進行追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斷腸山莊開始發展,並且為了女兒不被晏鴻飛盯上,她一直對著外界宣傳這是個養女。
畢竟當時晏鴻飛並不知道她懷孕,再加上她對這“養女”的不怎麼好的對待,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了。
她發展部下,精心安排晏聽寒進宮,為的就是要將晏鴻飛的信任一步步搶過來,然後再一點點掠奪他的生命。但是沒想到最後晏鴻飛成功死去之後,她自己也病倒了。
沈流年說完捂著自己的臉,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男人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神情著實讓人有些心疼。
他說:“其實瀲灩她不可否認的,一直愛著晏鴻飛,恨得越深,她對晏鴻飛的記憶便越深刻,我隻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一個過客,記錄著他們的悲傷和柔情,然後看著他們一個個這樣離我而去……”
錦瑟隻能站在一旁,能做的也隻是看著他默默給與些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幹爹,我相信娘她這麼多年也累了,莫要過於傷心,她那性子也定不不喜歡你這般活著的。”錦瑟握了握他的肩。
“罷了罷了。”沈流年突然放下手來,但是還是可以聽到他心裏沉重的歎息聲。
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出來迎接的是沐清風,身後還跟著沐明月,看到錦瑟的肚子的時候有片刻的驚訝,而後趕緊將他們讓了進去。
印象裏,這是第三次來到斷腸山莊,第一次來是為了準備婚禮嫁給鄭浩然,第二次是為了想辦法怎樣逃脫鄭浩然,然而這次,確實來送終的。這斷腸山莊準確來說,並不是一個能算得上家的地上,而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棲息地,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麵臨的第一站。
早已忘記了一些基本的擺設,甚至連路都不記得了,哦對,她突然想起來,並不是她不記得路了,而且那僅僅有過的兩次呆在斷腸山莊,都從來沒有來過沐瀲灩的住所,那個時候把她當作一個禁忌的存在。
屋子裏充滿了藥味,各種各樣的藥,錦瑟一聞便知道,應該是什麼藥都嚐過了,落到這樣的境地也實屬沒有辦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