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走過去,嚐試著叫了一聲:“娘……”這個稱呼對她來說過於陌生,好一會兒她自己才適應過來,就在今天之前,她還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站在沐瀲灩麵前叫她一聲娘親。
沐瀲灩非常虛弱,聽到聲音動了動手指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睛,片刻之後似是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再次閉上了眼睛。
在這之前,錦瑟便聽沈流年說過,她的求生意識非常薄弱,幾乎是沒有一點求生的願望的,當時他還傷感,自己並不構成她求生的希望。
但是現在,錦瑟卻想試一試了,用手捂了捂她的額頭,然後對著她的耳邊再次叫了一聲“娘”,這一聲叫得竟是比上一聲要順口許多。
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看過沐瀲灩,以前遠遠地看過幾眼,總覺得這是個高不可攀不能接近的女人,但從她身上散發出的生人莫近的氣質就能讓人離開很遠,但是現在,看著她臉上若隱若現的幾條皺眉,雖然保養的很好的肌膚但仍因為年齡的關係有些鬆弛,甚至頭上已經開始有了白發。
錦瑟恍然,她突然覺得自己跟沐瀲灩長得很像,是那種咋一看不怎麼像,但仔細對比卻全然一樣的像,全因為氣質不同,所反映出來的效果便都不同,美貌該全是遺傳來的,這該是個年輕的時候多麼吸引人的女子。
想必年輕時也曾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然後卷入了皇宮深院,然後卷入了晏鴻飛的春秋霸業,然後……錦瑟突然很心疼她,心如刀割的疼,辛苦了,裝了這麼多年的堅強,故意遠離自己的女兒,該是要有怎樣的勇氣。
沐瀲灩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滴熱淚剛好落在她的臉頰上,她突然像是被燙傷了一般整個人一震,伸出的手指有些發抖,口裏叫著“錦……瑟”,同樣陌生的稱呼,在場所有的人都能聽得出來這稱呼和方才錦瑟的“娘”一樣,陌生卻又讓人期盼。
她沐瀲灩好像自她出生起,便從來沒好好的叫過這個名字。錦瑟萬千,這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嗬,竟然從來都沒叫過,該是多麼的悲劇。
“是我。”錦瑟連忙應上,握住她的手,“娘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說,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甚至這輩子還沒好好說過話。”
沐瀲灩突然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待感受到痛楚之後突然笑了出來。但也隻是片刻便又哭了出來,這麼一哭一笑的姿態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心酸。
“錦瑟,我不是個合格的娘親,除了給了你生命和名字,什麼也沒給過你,我對不起……對不起你。”說著她已經開始哽咽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沐清風和沐明月在內的所有人,從來都沒人看到過這樣的沐瀲灩,這個師傅在他們眼裏是強大的,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依靠和相信的,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比任何男子都要可靠。
沐明月已經開始掉眼淚了,沐清風站在一旁安慰,但是臉上的神情明顯也不正常。
“錦瑟也不是個好女兒,女兒從來沒給娘梳過頭,更是從來每當過娘的貼心棉襖,隻知道每次都惹娘生氣,女兒不理解娘,這麼多年一直在怪您,您趕緊好起來,重重地懲罰女兒吧,我要補償你,要補償你啊。”錦瑟撲在她懷裏說了一大堆,心情越來越複雜,很奇怪地繼承了古代沐錦瑟的身體,現在好像也繼承了古代沐錦瑟的靈魂,她隻覺得這是她母親,苦了一輩子的母親。
沐瀲灩輕撫著她的頭發,即使是聽著這種挽回自己生命的聲音,也感到萬分幸福,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落到了枕頭上,在安靜的這個時候聲音能聽到聲音,萬分感懷。
突然注意到錦瑟的身子有些不便,再往下看,沐瀲灩顫抖地伸出手去,錦瑟看到,連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擦了擦眼淚,“娘,女兒有孩子了,還有大概五個月,就能出來叫您外祖母了,他到時候也會好好孝敬您的。”
聽著錦瑟的話語,沐瀲灩本來蒼白的顯然漸漸紅潤起來,一旁的沈流年看了喜不自禁,大家看到沈流年這般都以為開始又有希望了,畢竟是宮中多年的禦醫,他的態度是有點代表性的。
隻見沐瀲灩突然轉過頭來,然後把目光鎖在謝右臣,她眼神很厲害,一下便能找到正主,而且這正主還是個以前便見過的寒真王。
謝右臣朝著她行禮點頭,“嶽母大人。”叫的自然無比,毫不拖泥帶水。
沐瀲灩衝著他微微點頭,而後把目光移回到錦瑟身上,“對不起,錦瑟,差點讓斷腸山莊成為你們的敵人。”
知道她是在指上次陸無憂指使追殺的事情,錦瑟看了謝右臣一眼,而後搖頭,“沒事,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而且那也不是斷腸山莊的錯,能在最後關口救下我們我們當時便已經很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