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後,雷蒙的媽媽坐在營地的草坪上念經,手裏的佛珠飛快地轉動。搜尋隊員開始收拾各自的帳篷,把東西裝進登山包裏,陸陸續續地下山了。他們走之前,都來跟老人道別,老人站起來,雙手合十,給每個前來道別的人鞠一個躬。
最後,大草坪隻剩下麻妮婭他們第一批上來的十個驢友。這是他們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他們想再進一趟小草坪看看,做最後一次搜尋,如果再沒有收獲,也就下山了。當麻妮婭把這個決定告訴老人時,老人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她的眼睛從每個驢友臉上撫摩過,說:
“我知道你們盡力了!”
“我們一定會注意安全的!”麻妮婭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她還是擔心大家出意外。
“你們也盡心了!”老人說。
“就當是為了我們自己,再找最後一次吧!”麻妮婭說。
老人見她這麼說,也就不再堅持了,她說:
“那你們就再多呆一個晚上,明天一定要下山啊!”
大家都點了點頭。
老人抬頭看了看山的四周,對麻妮婭他們揮了揮手。
老人由陸古華的助手護送下山,陸古華告訴他的助手,把老人送到蓮花寺後,他不用再上來,直接回俱樂部就行,他們過兩天就回去。送走老人後,他們還是跟原來一樣,留下一個驢友紮駐在大草坪,其他八人背起登山包,朝小草坪出發。
算起來,他們到大草坪已十四天了。這些天,幾乎踏遍大草坪方圓幾個公裏的每一個角落,包括大大小小的峽穀。並沒有發現雷蒙的任何蹤跡。即使雷蒙有留下什麼蹤跡,或者什麼記號,也被破壞掉了。但麻妮婭聽陸古華說,他這十四天都在峽穀下尋找,他在分組時多留了一個心眼,把技術好的驢友挑選到他這一組裏。下到峽穀裏,他們查得很專業,絕對不會破壞現場的痕跡。可以肯定雷蒙並沒有在這些峽穀裏麵。
雖然隻是短短的十四天,但對麻妮婭來說,卻是一個跟以前完全不同的過程。在這之前,無論是在大草坪還是後來進入小草坪,她麵對的隻是自己,無論是搜尋雷蒙還是搜尋自己,都隻是她一個人的事。然而,這十四天的搜尋給她打開了另一扇大門,讓她知道了搜尋的另一個含義,那裏麵有寬容和理解,有團結和互助,有希望和堅持,也有安慰和鼓勵。現在,大家又要進入小草坪,不知道這一次進來,會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然而,還沒有到達小草坪,大家就發現,不到半個月,山裏麵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除了那些高大茂密的樹木外,地上的青草已經換成了黃色。麻妮婭一路上走來,發現有水的地方,都結成了冰。地上枯黃的草都已經趴了,上麵蓋著一層霜。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越往山裏麵走,氣溫就越低。他們一直在走山路,並沒有感覺到氣溫的變化,麻妮婭從大家哈出來的口氣看出來,山裏跟山外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到了小草坪一看,果然變成黃草坪了。當天晚上,他們把帳篷搭好後,各自吃了一點東西,因為氣溫太冷,大家早早就休息了。進了睡袋很久後,麻妮婭才覺得身體鬆了下來,覺得手腳有點暖和過來,然而,最難受的時候也到了。麻妮婭剛才進山時,手和腳開始出汗,皮膚上像有螞蟻在爬,在這裏撓一下,又跑到另一個地方撓一下,每撓一下,都讓麻妮婭的牙齒酸了一下,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當她在搭帳篷時,凍瘡開始全麵發作,螞蟻變成蚊子,數量也增加了,在她的手腳上伸嘴就挖,讓她隻能不斷地拍手和跺腳。最難受的當然是在睡袋裏暖和過來後,這時的螞蟻變成了蚯蚓,鑽進皮膚裏,在裏麵蠕動,癢得麻妮婭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她想拿一把刀,把手腳剖開,把蚯蚓抓出來。或者,還有一個辦法,拿一堆火來,把她的手腳放在火堆上烤,一直把裏麵的蚯蚓烤焦為止。這些天來,麻妮婭每天都要忍受這種煎熬,她以前沒有得過凍瘡,不知道凍瘡是這種難受法。就在昨天晚上,她和雷蒙媽媽躺在帳篷裏,她覺得身體裏爬滿了蚯蚓,可她躺在老人身邊,一動也沒動。老人摸著她的手,輕輕地說,山上太苦了,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受得了,你父母也會不放心,趕快下山吧!麻妮婭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