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擠眉弄眼地問夜毅,也不等回答就自己接著往下說:“他居然丟了劍抱著手哭!”
“嘿!什麼讀書人,不過沒卵子的貨色!”
鐵柱再也不掩飾他語氣中的嘲弄:“原以為他留下來是要練武報仇的,誰想到隻是把這裏當成安樂窩。嘿!讀書人!”
夜毅並不認為何溫瑜的軟弱與讀書人的身份有關聯,大概是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家人被狼妖殘殺的慘事摧毀了他的心神吧。也許何溫瑜這些年來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這種深陷於絕望的恐懼妨礙了他在武道上的進步,也進一步瓦解了他的信心。
他確實是一個“可憐人”。
夜毅將這些想法拋開不管,笑著問鐵柱:“還以為你聽了我的話去向你們庚師叔請教了,怎的忽悠了何溫瑜去?”
“既然知道了別人的情況,為何還這般行事?活該別人受辱了提著劍追殺你!”
鐵柱收著腹小心地哈著腰,向夜毅解釋:“還不是想著他可憐。”
“我以為他是練劍沒練出名堂而失去了膽子,想著他如果能得到庚師叔指點說不定就能練出頭,以後也就不用受大夥兒的白眼了。”
“一個大男人,這樣活著也的確太可憐了。”
夜毅似笑非笑地看著局促的鐵柱:“真的?”
鐵柱被夜毅問得再也掛不住笑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他像是身上爬上了蟲子,不安地扭著身子,好半天才開口對夜毅解釋:“庚師叔說話不留情麵的。”
“以前也有倆大著膽子上去討教,被庚師叔評價得一文不值,覺得丟了臉後私自下山去了。”
“後來聽說這倆人死在山下,大家也就絕了向庚師叔求教的心思。”
鐵柱說著說著苦了臉:“庚師叔冷著臉的樣子實在讓我提不起膽子啊。”
夜毅大笑:“所以你就去禍害別人何溫瑜?”
“我這不以為庚師叔會看他可憐給他留點麵子嘛,隻要他開了頭沒被庚師叔拒絕,後來人也能跟著嚐點甜頭。”
“結果庚師叔根本像是忘了當初收留人家的事了,一點沒給他留麵子。何溫瑜這個軟蛋,不敢提刀砍妖怪,隻敢追著我砍。要不是看他可憐沒有還手,早就將他揍趴下了。”
夜毅被鐵柱的小心思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其實你是覺得自己理虧不敢還手吧?”
“就是有點兒不好下手。”鐵柱假笑著回答夜毅的問話。
笑著搖頭,夜毅認真地對鐵柱說:“知道自己理虧不還手是件好事。”
“你所說的那倆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脆弱了?連點兒打擊也承受不了。還是他們自視太高,想著能得到你們庚師叔的讚賞?受了打擊就下山而去?這根本不是請教的態度!”
“如果你們庚師叔是個小氣的人,根本不可能堅持給你們授課。他說的話嚴厲一些還不是為著請教的人好?難道你還指望聽到不著邊的誇讚?”
“既然想要變強,就別害怕丟臉。隻要你能從中學到東西,誰敢笑話你?”
“那我後天去試試?”鐵柱聽了他的話,試探著問他。
“隨便你。”夜毅對鐵柱的決心沒有多大信心,他更關心的是從鐵柱的話裏捕捉到的另一些信息:“鄔山不能隨意下山嗎?”
“嗯,”鐵柱點頭應道:“是不能私自下山的。受了鄔山的恩惠,總得守著鄔山的規矩。”
鐵柱的話打消了夜毅私自下山尋找自己妻女的打算,他並不認為自己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不守規矩:“你們下山的時候可不可以叫上我?我想下山看看能不能找到家人。”
鐵柱連忙回答他:“當然是可以的。下次下山前我自會來通知前輩。”
“如此甚好,辛苦你了。”
得了夜毅的一聲“辛苦”,鐵柱臉上樂開了花。
他看出了夜毅臉上的疲倦,識趣地告辭離開了。
夜毅待得鐵柱離開後吹滅了油燈躺在床上,他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何溫瑜和他的絕望的眼神。
“何溫瑜?溫潤如玉?”
“在這樣的世道裏,怎得還起了個這麼不占煞氣的名字?”
“真的守著聖人書,就能溫潤如玉了?”
“何溫瑜,如何溫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