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shine , something rain(2 / 3)

外麵的世界是灰藍色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雨點晶瑩透亮,整個世界的色調美極了。他們坐的那扇玻璃窗下有擺攤子的小販正在收拾東西,雨已經把他的夾克打濕了,他還把那寫畫一張一張慢慢放回箱子裏。

他們都在看著那個小販。

“學生。”秀說,“一個擺一天地攤掙300法郎的學生。”

“300法郎,那他生活不算太糟糕。”櫻說。

“是。但這些吃幹麵包,喝白開水的學生卻會天天去盧浮宮,他們有豐富的精神生活。他們在蒙馬特上聖心堂的那條路擺畫賣。我以前也去光顧過,畫得不好,但還是把畫寄回國了。”

“你媽媽看了說了什麼?”

秀皺皺眉頭歪著頭,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特別有種孩子的天真,大眼睛帶著笑看著櫻,他說:“我寄給我未婚妻了。”

櫻說什麼?什麼?一連說了好幾個。秀不知道他是覺得他這樣子的看著不像是有婚約的人,還是在哀歎自己沒有未婚妻。

秀把錢包掏給櫻。那是個藍色的半新的帆布錢包,很普通,裏麵東西也很少,隻有一百法郎和一張照片。裏麵的女子看上去似乎比秀還大點,很端莊,在笑,那種在日本女性雜誌裏常見的笑。那張一百法郎的鈔票反而是簇新的。

櫻把錢包還給秀,“你居然那麼早結婚。你多大了,有20了嗎?”

秀要跳起來,“我有25了!”

“別這樣!”櫻抓他的手把他拉回位子上,“你是個幸運的人呢。為什麼是她?”

“我不知道。”秀說,“每個人都這麼問我,可我真的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就要結婚了。”

“可夫妻間,了解得太多並不是好事。”

“是,不清不楚糊裏糊塗過一輩子。”櫻笑了。秀忽然紅著臉縮了回去。

他們吃完了盤子裏的東西,雨也已經停了。天還是灰的,櫻看了看表,對秀說:“去不去我的公寓?”

秀笑了,他在想,先是約他出來,然後請他吃飯,現在又把他往家裏帶,如果這事是發生在一男一女之間,那麼誰都可以想象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可他們都是男人,雖然在巴黎這個同性戀的天堂裏生活,可他們骨子都還是東方人,也許他隻是想請他去喝點酒。

“房間和你的畫室一樣?”秀突然問。

櫻想了想,說:“黑黑的沒有燈,到處是薄紗和羽毛,銀質燭台,角落裏有音樂,半裸的女侍……”秀哈哈笑,孩子一樣,精致的小臉仰著。櫻拉他一把,“你這樣子是真的要結婚了?不騙我?”

他們步行去櫻的公寓,因為櫻說很近。他們走了半個小時後秀問他公寓究竟在哪裏。櫻說,在聖米雪兒。

媽呀,秀叫。因為不想回頭去開車,他們足足走了三個小時。

中途一點也不順利。起初是走錯了路,看了一場街頭搖滾演出,主唱對秀直豎中指;然後轉了回來,櫻又看到一家玩具店,去買了一個玩具熊貓。然後在廣場上喂了鴿子,然後看了一出木偶劇,再繼續往前走,櫻給秀買了一袋苞米花,結果秀絆了一下,全撒了,又買了冰激淩,吃得衣服上都是。兩個人都弄得一身是汗,天突然又下雨了,他們跑去家咖啡店躲雨,等雨停了,櫻突然指著遠遠的一處說:“就是那裏,快到了。”他終於記起來了。

他們找個了街邊噴泉洗了個臉,抬起頭的時候,秀笑了起來,他拉拉櫻的衣服,指著前方說:“你看!你看!是彩虹!”

櫻的公寓樓頂起了半片彩虹,仿佛初生的孩子一樣嬌貴,顏色都不明顯,簡直像幻覺。可那是真的彩虹,隻要一點陽光,一點雨,於是誕生了!

櫻的公寓很小,很明亮,很幹淨,秀覺得這人真好,他的條件足可以住福克大道呢,卻跑來這小地方蹲著。他看看四周,除了一張大床,隻有一個書桌,沒有畫。他有點失望。

櫻對他說:“你先用衛生間好了,我把你衣服弄幹。”口氣很強硬,於是秀不得不去洗了個澡。他在浴室裏抹香皂的時候,就聽到外麵古舊的洗衣機在轟隆作響。好一會兒衣服洗好了,櫻拿下去借房東的機器烘幹,上來看到秀已經換上了他的襯衣。衣服太大了,穿在秀身上簡直像袍子,秀還沒有長褲,隻得光著兩條細白的腿。櫻看了一眼,做了個鬼臉,說:“不行!不行!”他找來一條沙灘褲給秀。

秀拽著褲子,對著櫻媚媚地笑了,“不是有半裸的女侍的嗎?”

櫻咬著牙齒,“該死的,看我敢不敢把你從這裏丟出去!”

秀大笑,他知道他是個正派的人,甚至有點保守。這時他們都聽到了那個聲音。隔壁有情侶在□,脆弱的牆壁在震動,女人叫得很大聲,呻吟透過牆壁模糊地傳過來。單身男子住這樣的地方是很容易遇上這樣的尷尬。秀立刻把褲子穿上。

櫻滿意地看了一眼,下了樓去,捧上來了烤得香噴噴的糕點,沒有奄列。兩個人坐在地上吃,因為櫻沒有吃飯用的桌子。秀歪著腦袋啃雞骨頭,櫻仔細看他很久,終於問:“你讀什麼的?”

“美術學。”真是門不中用的學科。

“為了學著個大老遠從日本跑來?”

“每個人都這麼說。”

“喜歡巴黎嗎?”

“她是一個高級應招女。聰明,有才華,可以端莊宜人,可以性感放蕩。”秀抹抹嘴,“我還要杯香草咖啡。”

“你這麼能吃,將來怎麼辦?”

“我自己養自己,不用擔心。”秀的小手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出來來,抱著咖啡杯。

櫻問:“你這個樣子真像個小巫師,你真的會回去結婚?”

秀說:“巫師也會結婚,我還會有兒子。”

櫻搖頭,“你怎麼能結婚,你還簡直像個孩子。”

“真奇怪,誰規定娃娃臉的男人不能結婚生孩子?”秀問。

“你們怎麼認識的?”

“同學。”

“你的朋友怎麼說?”

“是我要結婚,不是他們。”

“你一個人來了巴黎,沒帶她來?”

“這是留學,況且有些女人是不能來這裏的,來了就會變。”

“看樣子你很了解她。”

秀說:“人都有點小聰明的。”

櫻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向秀這裏邁了一步,秀立刻繃緊身子。可櫻又邁了一步,跨了過去,他去打開了房門,房東把烘幹的衣服送了上來,看到秀笑了,用英語說:“你的女朋友真漂亮。”

房東走後,櫻無奈地對秀說:“他誤會了。”

“那你怎麼不和他說。”

“你總之是要走的,我也從不把時間花在解釋誤會上麵。”

秀叫:“真奇怪,你過著什麼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