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也許對手還有別的主意?
炮聲稀了下來。兩艘鐵甲艦已經交錯而過,主炮打不到對方了,現在改放尾炮。鐵甲艦的大炮有前後兩門,不過尾炮自然要比主炮小一號,主炮都沒能奈何天市號,尾炮自然也不能。剛放了兩下尾炮,宣鳴雷卻見敵艦開始向左轉向。
他們是要轉頭?他沉聲道:“左滿舵,主炮隊準備!”
兩艘鐵甲艦同時在向左轉,就如同一台磨子般,兩艦頭尾相接地打了個轉。隻這一個圈,雙方又開了五六炮。如果是木質戰艦,吃了這許多炮早就成為一堆碎木片了,可兩艘鐵甲艦卻隻是偽裝被打掉,裝甲上多了些白印,哪一艘都沒受什麼大傷。
與裝甲材質的進步相比,火炮卻沒有根本性的飛躍。當開始轉第三個圈時,宣鳴雷不禁懊惱地想著。這三個圈子一轉,雙方都已經中了十幾炮。對方的損失不太清楚,天市號的損失則是連中了兩炮的船尾裝甲有點變形。這點傷損實可謂微乎其微,想來對方的情況也相差無幾。現在實是騎虎難下,戰是決不出勝負,走卻不能走。他正想著,趙西城忽然叫道:“宣將軍,他們要逃了!”
逃了?宣鳴雷一怔。北軍並沒有戰敗,他們為什麼要逃?難道準備挨打麼?現在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到敵方戰艦,隻見這個圈子繞過,北軍的鐵甲艦已繞到了天市號的後邊,卻沒有接著纏過來,而是徑直向西而去。
難道他們是要丟下那些木質戰艦,直接去東陽城麼?宣鳴雷怔了怔,拿起望遠鏡看去。黑暗中,隻見北軍的鐵甲艦確實沒有再轉過來,而是直接向西而去,但那些雪級戰艦卻在四周圍成了一個大圈。
他們要幹什麼?難道想靠木艦來圍攻?宣鳴雷皺了皺眉。鐵甲艦對木艦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木艦雖眾,卻根本不能對天市號造成什麼威脅。難道北軍鐵甲艦的舟督真是個瘋子?但宣鳴雷知道這絕對不可能。他下令轉舵,一路追擊,一邊拿起了望遠鏡。
夜很深,遠一點就看不到了。不過現在敵艦在向西逃去,已是船尾對著天市號,當天市號還沒完全轉正,“轟”地一聲,又是一炮打出。這一炮正打在敵艦的船尾,激得火光四濺,整艘鐵甲艦都仿佛籠罩在火雨之中,映得周圍一片通明。
這一炮仍然沒能對敵艦有什麼傷害,但在這一瞬間,宣鳴雷突然看到了江麵上有什麼東西。
是漂浮的樹枝之類麼?大江寬有四裏,江上漂浮的東西什麼都有,隻是宣鳴雷卻覺得,自己看到的並不是樹枝,因為太有規律了。
仿佛是一些浮子。他想。突然,他心頭猛地一震,叫道:“快!快轉舵!全速追上去!”
他叫得極是惶急,趙西城不明所以,但也馬上向舵艙發令。發完令,見宣鳴雷額頭盡是冷汗,詫道:“宣將軍,有什麼不對麼?”
宣鳴雷叫道:“該死!他們是在布鐵鎖陣!”
趙西城還是不太明白什麼叫鐵鎖陣,宣鳴雷已然叫道:“他們……那些該死的木艦是把鐵腳木鵝連在了一處,要把我們困在當中!”
鐵甲木鵝是水上的防禦工事,防的是螺舟。但宣鳴雷這般一說,趙西城也明白過來,北軍定然是用鐵腳木鵝用鐵索連起來,然後在江上圍成一個大圈子。其實北軍用的並不是真的鐵腳木鵝,而是一些浮子。這些浮子密密麻麻,在兩艘鐵甲艦纏鬥之時,那些分散開來的雪級戰艦在不知不覺間已用鐵索布了個大圈。鐵甲艦吃水很深,被鐵索纏住,便發揮不出機動力雖強,天市號就會如落入牢籠的猛獸,空有爪牙之利也無計可施。宣鳴雷是在江上隱隱看到一些載沉載浮的黑色浮子時才想通這一點,怪不得北軍的鐵甲艦要急著逃走,他們是要搶在天市號之前從缺口出去。一旦天市號被鐵索圈困住,不能動彈,就隻有挨打了。這其實是條笨計,天市號反擊,這些木質戰艦有一多半會被擊沉。但北軍顯然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不顧一切也要將天市號生擒。
趙西城一想明白,臉刷地一下白了,結結巴巴地道:“原來……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