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嫤的意思,可是看好端王?”
精致到仿佛天上人間的江南園林中,晏衡篤定地看向窗前賞花的衛嫤。她今日穿著高腰天蠶紗長裙,淺黃色內襯上用稍深的顏色繡著點細碎的花紋。花紋透過半透明的紗布,星星點點像極了入夜後林間的螢火蟲。
高腰紗裙遮擋了日漸隆起的肚子,乍看起來她整個人跟懷孕前毫無二致。不僅風姿絲毫不減,甚至因為有孕臉上添了絲恰到好處的豐腴和紅潤,如三月桃花讓人移不開眼。
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衛嫤移開眼看向窗外,離最近的小廝正站在園門邊。稍稍放下心來,她又看著旁邊的晏衡。要說武藝高強的好處,除了借此建功立業、常年身體康健、床笫間更多歡愉之外,還有一點那邊是耳聰目明,等閑人聽不得壁角。
不過她還是壓低聲音,說道:“按常理來說,武王和魏王有文武百官支持,成年後又多在六部曆練,想來是更合適的人選,大多數人也這樣認為。可他們忘了,如今龍椅上那位並非一般的天子。皇上在位四十年,軍心穩固、乾綱獨斷,即便如今年邁理由不帶,可但凡上位者,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
衛嫤有這番見解不過是旁觀者清,她不似封建時代土生土長的姑娘,對皇權、規矩體統等事有銘刻在骨子裏的崇敬和恐懼。
可這番話聽到晏衡心裏就不一樣了,阿嫤真是生有七竅玲瓏心,明明身在後宅,卻往往看得比身處前朝、親身經曆官場傾軋的他還要清楚。
任憑心下千般感慨,憑著他一身少說多做的武將做派,也說不出太多溢美之詞,隻點頭道:“阿嫤所言有理。”
這是聽進去了,雖然成婚以來他一直尊重她的意見,可此時此刻衛嫤還是忍不住感慨。奪嫡,這可是關乎整個家族氣運的大事。莫說他如今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就算是個七品芝麻官,也不會任由後宅婦人插手這等大事。
想到這她還是解釋一二:“先前我也與阿衡合計過,若此次前來的是武王或魏王,我們便讓些功勞。一來緩和與這些人的關係,二來少些功勞阿衡也能少些打眼。不過天不遂人願,沒想到皇上派來的是端王。”
頓了頓,她一雙水眸溫情脈脈地看向麵前偉岸的夫婿:“見著端王雖然有些遺憾,但我心中更多的則是竊喜。阿衡憑借自身才智,不辭辛勞風裏來雨裏去賺得的功勞,憑何讓給外人,而且還是那麼個不對付的外人。”
晏衡卻是看懂了她溫情之下的心疼。阿嫤與他心意相通,自是直到他受盡了被上峰貪墨軍功之苦。
傾身將她整個人環進懷裏,稍一用力提起,兩個人再寬大的圈椅上坐下,他緩緩說道:“大丈夫容人所不容,方成大器。武王與魏王勢大,如今朝堂之上誰不小心巴結著,阿嫤前麵那般思量也是人之常情。
隻不過眾人皆如此,我們這樣做難免泯然於眾,到時隻怕二王好處照收,該動手時也不心軟。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以平常心待之。如曾外祖父那般為官為人坦坦蕩蕩,就算到時候奸佞有心刻薄,也找不出絲毫罪責。”
衛嫤恍然大悟,撫摸著腹部略顯後悔地一笑,說道:“是我太過患得患失,鑽進了死胡同。自打有孕後,總忍不住多想。”
“阿嫤每每所思皆有過人之處,為夫倒盼著你多想一些。”
晏衡撫弄著她烏黑油亮的發絲,想著昨日晚宴時端王調侃,說他如今鐵血之名響徹大越,有小兒止啼之效。想必如今他的名聲比她這頭青絲還要黑。還好他娶了這樣一位奇女子,她不計較這些,而且如今腹中已經有了兩人共同的骨血。
骨血,單是想到這個詞他便心神一震激蕩,忍不住再努力些,再往上爬一點,讓她和他們的孩兒一生榮華富貴受人敬仰。
名聲黑了也好,正好趁此做些什麼。
京城
江南來求助信如雪片般地飄進武王府和魏王府,連帶捎來著一塊捎來的奇珍異寶,在庫房中堆成了金山銀山。庫門一開寶光衝天,活脫脫京中近來流行的萬紫千紅寶石盆景的放大放大再放大版。
然而兩位鳳子龍孫如今卻無暇關注這些,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端王身上。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弟,竟然在江南抗倭中取得了如此大的功績。也不知他走了哪門子****運,竟然連肆虐江南多年的水匪都一塊招安,還編成了江南水師。
江南水師,說好聽點是朝廷的另一股新軍,但這股新軍聽誰的簡直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