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1 / 2)

晏衡主動請纓帶頭查處貪官汙吏府邸,雖自問問心無愧,可他唯一擔心的便是阿嫤。

鬼神之說雖不可盡信,但有時也不可不信。他孤身一人倒沒什麼,但如今娶了嬌妻,且嬌妻正是快要臨盆的緊要之時,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太過小心之下,有時他會想幹脆不趟這趟渾水。左右幾年經營下來,西北軍勢力盡入他手。隻要恪盡職守,日後無論登頂大位者是何人,他總歸能全身而退。可這念頭剛升起來,還未待說出口,便被阿嫤猜個透徹進而打斷。

“人生在世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那等寄情山水的悠閑日子,你我前不久在湖邊漁村剛經曆過。那等田間小院,乍住起來新鮮,可久居起來哪有寬窄廣廈來得舒坦。歸根結底,人隻有爬到那個高度,才能肆意地享受人生。再者,阿衡是世間難得的偉丈夫,豈能因我一婦人安危自折雙翼,硬生生斷了搏擊蒼穹的宏願。”

說前麵幾句時阿嫤始終低著頭,露出一截白皙優雅的脖頸,單那瑩白如玉的肌膚就讓他生不起絲毫反抗念頭。待到最後一句時,她突然抬起頭,有孕後越發溫和的水眸定定地看著她,裏麵蘊含的深情讓他心神為之顫抖。

在涼州時,同僚酒醉後也常調侃他畏妻如虎。隻有他清楚,自己是得了這世間最璀璨的一顆明珠,其他魚眼珠子也就再難入眼。

心下終究忐忑,於是在查抄完兩江總督宅邸,將一應贓物規整好,連帶將總督本人一道五花大綁押上囚車,江南的事情告一段落後,他帶著阿嫤去了江南一帶久負盛名的天元寺。

天元寺是與京城報恩寺齊名的大越名寺,與報恩寺因太祖為悼念生母所建,集皇家之力而香火不斷不同,報恩寺則依托於南方信佛氣息濃厚千年香火不斷而聞名。真正比起來,天元寺比起報恩寺還要隆重得多。

佛家講求眾生平等,不過晏衡向來不信這套。再者如今非常時期,江南風聲鶴唳,那些遭了秧的官員雖不敢拿真正的龍子鳳孫開刀,但也保不齊把一腔怨氣撒到他頭上。剛想著派親兵過去清場,還沒等開口就已經被阿嫤猜了出來。

“我知道阿衡是為我好,一心顧念著我們娘倆安危。可此番若是動靜太大,落人口實不說,不是明晃晃地給那些奸人樹靶子?”

行軍打仗向來一言九鼎的晏指揮使是個實打實的妻管嚴,媳婦說往東他絕不敢往西。如今一番好意被梻了,他非但沒有絲毫不悅,轉過身來反而積極準備起了輕車簡從所需一應物件。

在西北時他與阿嫤常這樣出行,如今做起來駕輕就熟。細棉布的中衣往身上一裹,外麵是料子頂精細但看起來很尋常的袍子。一頭烏發鬆鬆垮垮地挽上去,隻別一支他親手打磨的掐絲木釵。

即便是這樣打扮起來,鏡中的阿嫤依舊豔光照人。

“阿衡所做那兩個木製模具,也在臉上貼一貼吧。”

幾個月來他們暗中走訪江南全靠此模具。晏衡借著蒙醫祖傳的秘方,不知摻了什麼東西,然後高高低低的塗在模子裏麵。往人臉上扣去後,那層高低顏色皆不同的一薄層便黏在臉上,整個人的五官徹底變了,不言不語站在那便是任親生爹娘也認不出來。

“如今京中聖旨以下,要端王殿下就地處決江南官員。依照咱們的心思,懲治貪官汙吏的確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千人千麵,不知江南百姓做何想法。我久不出門,恰好趁天元寺香火旺盛觀察一番。”

晏衡何嚐不知阿嫤是為了自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君者如此,為官之人同樣如此。他本就要做那雙手沾滿血腥之事,到時朝堂上少不得惹人彈劾,若能先行體察民意,到時即便禦史巧舌如簧也奈何不得他。

明白她意思,他心下越發憐惜。隻是到底嘴拙,千般心思隻化成一句話:“阿嫤莫要胡思亂想。”

若是一般後宅婦人聽到此言,定會有些惶恐,是不是夫婿嫌自己管得太寬。可到了衛嫤這,卻是全然明白了意思。

由著他抱上馬車,她環住他脖子,露出春花燦爛般的笑靨:“我知曉阿衡是不欲望我多勞累,可我就是閑不下來的性子。等會到了天元寺,可要好生問問大師,是否是天生勞碌命。”

天元寺的住持可是得道高僧,等閑不會出麵。想到被阿嫤否決的清場之事,晏衡心下有了合計,趁著探路的功夫向外麵暗中尾隨之人打了個眼色。

待馬車停在天元寺跟前,衛嫤由晏衡扶著邁入寺廟。看到寺廟各處供奉香火的信徒雖然說不上穿金戴銀,但衣冠整潔。路過佛像前時她還隱約聽見一位年邁的婦人振振有詞,感謝朝廷派軍蕩平倭寇,告慰亡夫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