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親情顧忌的慶隆帝,完完全全成為了一位冷酷的帝王。帝王心術告訴他,此等殺子的惡名絕不能背。
不是算計著端王大婚京城防範鬆懈?不是算計著那會晏夫人正在生產,晏衡走不開西北軍群龍無首?算計好一切的武王想要逼宮,而魏王想躲在兄長,待他逼宮成功後再行替父報仇、匡扶正統。
養了他們那麼多年,也是時候要點回報。就借著這兩個孽畜的手,給他在史書上再留一筆英明神武的形象。
打定主意的慶隆帝徹底安下心,他以身體不適為由開始罷朝,將政事交由武王和魏王共同處理,自己抱著傳國玉璽住進了翊坤宮。
他昏過去是事實,加之兩王久窺帝蹤,從乾清宮後殿近年來越點越亮的燭火中也能知曉父皇身體大不如前。兩王不疑有他,表麵上惶恐地接旨,心裏其實暗自竊喜。一個有意逼宮,另一個樂見其成,為了麻痹父皇,兩王齊齊再端王婚事上做文章,以給父皇衝喜為由又將婚事辦得盛大了些,其規格直比帝王大婚。
京城的旨意一道又一道傳入江南,衛嫤心下危機感越重。
“皇上真的病到起不來?可他怎麼會任由武王和魏王臨朝……”
慶隆帝是位很英明的皇帝,縱觀曆史,多少老皇帝晚年耽於享樂,即便知道錦繡江山下早已開始腐敗,也會沉醉於太平盛世的美好願景中,隻當自己是個聾子瞎子。可他偏偏有大魄力,將貪腐之人連根拔起。
這樣英明的皇帝,怎麼會如此縱容武王和魏王?莫非真的是天命難改?
想著貢仁波切傳來的“雙龍並立”天象,她心下擔憂之情日盛。一山不容二虎,這又不是民主共和,天下怎麼可能有兩位皇帝。再這樣發展下去,明顯是亂世之狀。
“阿衡,江南之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如今走開也不算違背聖明。我肚子大了暫時移動不得,你且先回西北掌握兵權,不然我這心裏總不踏實。”
晏衡知曉阿嫤說得是何意,可他隻是搖頭:“眼見著阿嫤還有不到半個月便生了,如今我是無論如何都走不開。”
見阿嫤急惱,他咬咬牙:“我必然是要留在江南陪伴阿嫤的,隻不過西北大權也不能旁落。現任鎮北侯出身武將世家,楚家如今在西北仍有威信。我暗中修書一封,請求他護著娘前去西北掌管生意,必要時刻便宜行事。”
鎮北侯倒是個放心的人選,見他麵色堅定,衛嫤也隻能點頭。當即她提筆修書一封,另外夾帶了晏衡信物。信乍看上去隻不過是封家書,可以她與衛媽媽的默契,對方定能看明白。待墨跡晾幹後,她便將信托付給馬上啟程回京,準備成親的端王,這是目前最穩妥的方式。
做好這一切後她便在焦急中等待著瓜熟蒂落。
又是半月過去,端王成婚前夜,漫天的火燒雲幾乎染紅了整個京城。與之相對應的是新任端王妃豐厚的嫁妝,第一台嫁妝進了端王府,最後一台還未進京城城門,這已經不是十裏紅妝可以形容的了。
京城城門大開,百姓紛紛上街看熱鬧。待嫁妝徹底入城,尾隨而來的還有無數身著黑甲的兵卒。除時百姓們還不覺有什麼,直到騎兵衝散人群,遇到街頭稚兒絲毫不避讓,竟是直接策馬過去。稚兒哭聲響徹雲霄,眼界百姓眼中逐漸露出恐慌,紛紛躲進自家關緊房門。
因著端王成親,整個皇宮也是喜氣洋洋。翊坤宮淑妃娘娘親自賞下紅包,熱熱鬧鬧的氣氛中宮娥太監也是不由自主地隨意起來。直到大軍衝破宮門,裏三層外三層的黑甲軍衛如暴風雨前的烏雲般將翊坤宮圍個密不透風。
慶隆帝被淑妃扶著進來,雖然早已料到有今日,但當武王跪在麵前恭請他退位時,他還是氣得咳出了一口血。
“皇上小心龍體。”
扶住慶隆帝,淑妃直麵武王。方才這位皇子說得清楚明白,之所以“請”父皇退位,是因為他不分青紅皂白寵愛禍國妖姬。淑妃撫摸下自己的臉,她雖然愛美,但真沒想到有一日竟然會背負禍水的名頭。
“本宮自幼家教甚嚴,進宮後謹守宮規。友愛姐妹,對各位殿下也向來尊敬。試問殿下是以何種理由,將禍水的名頭往本宮身上扣。”
武王絞盡腦汁,最終發現他還真找不出淑妃丁點錯。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舉手抬足令人如沐春風,且不論再受寵都不會張狂。私下裏他對王妃有所不滿時,便常以淑妃娘娘告誡之。
想不出來,這會他也隻能強詞奪理,硬著頭皮說道:“以淑妃娘娘的手腕,即便把持住父皇,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右手腕也成了錯?淑妃滿臉無奈,眼見著慶隆帝氣順了些,她安然退到帝王身後。
站在台階上,慶隆帝一雙龍目盯著武王,直把他盯到心裏發毛。然後他揮揮手,衝著下麵將領說道:“還不把這逆子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