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他很危險,你要小心(1 / 3)

華能的手僵在那裏,不過他很快地一笑,等著椰兒開口。

“請新王收回喜歡的話,笑笑是個單純的孩子,她會當真的。”椰兒說道。

一瞬間,華能臉上的笑意隱去了,他生氣地望定椰兒半晌,譏誚道:“你以為本王開玩笑?本王說的可是真話。”

“怎麼可能?”椰兒淡然一笑,“誰都不是花春雨,臣妾不是,笑笑也不是。”

“你——”華能身子一懍,臉色沉得陰雲密布,又無言以對,隻是朝著椰兒怒目而視。

椰兒福禮轉身,她的步態輕盈,很快走到屏風口。

“龔椰兒,你過來就是想說這些?”他不甘心地在後麵喊。

“三個月會很快的……”椰兒的聲音穿風而過,隻餘下華能悵然的身影,在陰暗的室內佇立良久。

椰兒回了楚香宮,天氣又冷得快,楚香宮清冷得如同冰窖,椰兒早早讓珠兒生了火爐,一夜碾轉反側,心裏那份莫名的幽怨始終無法排遣。

翌日辰時,暖煦的陽光爬到了屏門外,趁著天色好,椰兒招呼珠兒、淺畫將箱櫃裏的冬衣曬一曬。三個人正忙碌著,垂花門外有守門侍衛稟告,說府門外來了個小後生,自稱是欣妃娘娘的弟弟,有急事找椰兒。

椰兒意識到家裏出了事,慌忙趕到府門,果然是安然。

“大姐,娘病了。”

原來笑笑回家將銀錠交給龔母,龔母不放心椰兒,再三詢問,笑笑隻好將椰兒在王府的處境招了,雖是輕描淡寫的,龔母至此茶飯不思,今日一早就起不來了。

椰兒焦急難耐,去尺妃院子裏告假,尺妃客氣地應允了,臨走甚至還安慰了她幾句。

龔府門外,守門的小廝縮在石獅子旁遮著風。椰兒由安然扶了進去,裏麵寂靜少人,依稀能聽見落葉之聲,沙沙的,夾雜在寒風起落之中。天井裏龔父悠閑的小調聲觸進她的耳內,讓她刹那間進了嶇村老家的錯覺。

天井裏的龔父躺在新做的藤椅上,一旁的笑笑吮著手裏的蜜瓜,看過去也是懶洋洋的。陽光暖暖地照著他們,掛在簷角下的鸚哥咕咕的喚了一聲。龔父和笑笑抬眼見是椰兒,龔父慌不迭的想起身,椰兒擺手示意,隨安然進了龔母的屋子。

病榻上龔母看見椰兒進來,眼睛一亮,喚道:“椰兒。”

椰兒坐在娘的身邊,鼻子一酸,眼淚情不自禁的流淌而出:“娘,椰兒沒事的……”

“小毛病,安然別大驚小怪的。”龔母嗔怪安然,“你大姐有自己的難處,別去給她添亂。”

龔母握住了椰兒的手。娘的手暖暖的,讓椰兒感覺很踏實很滿足。不知何時起,娘的兩鬢染了一絲霜白,眼角的皺紋縱橫,床頭依然擺著繡緞,千百般色彩相異的絲線,鳥獸在其上飛馳棲止,花木迎風承露,盡態極妍。

“習慣了,娘要是放下這些做貴夫人,心裏空落落的,撚起絲線就踏實。”龔母的臉色有了暖意,撫摸著椰兒尖尖的下巴,“椰兒,難為你了。”

椰兒心裏似掏空的難受,倚在龔母的懷裏嚶嚶哭了起來。

天井裏。

龔父仔細地觀察著笑笑的神情,笑笑並未發覺,眼光迷離失神,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

“笑笑……”龔父神秘地喚了她一聲。笑笑吃驚地抬眸,依舊恍恍惚惚的。

“你去王宮那麼多次了,新王怎麼樣?”

“您說什麼呢?”笑笑忸怩了一下身子,渾身不自在。

知女莫如父,龔父眯起眼睛,自言自語道:“給新王當妃子也不錯……”

“讓我跟姐共侍一主?我不幹。”笑笑臉上微微泛紅,嘟起小嘴。

“這有什麼不可?自古姐妹共侍一主多的是。你姐生性懦弱,沒什麼大主意,還不是聽你的?”龔父見笑笑眼光開始發亮,繼續開導她,“爹想過了,咱家單靠你姐過日子,有點懸。你既聰明又漂亮,以後王宮不就是你們姐妹的天下?”

“可我猜不透魏王到底怎麼想?”笑笑為難道。

龔父鼓勵她:“你要記住,新王終歸是個男人,英雄難過美人關……想法子接近新王,你這鬼靈精還要爹教你?動動腦子,我的好閨女。”

笑笑咯咯笑起來,她的表情有點調皮,明晶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轉動著。

椰兒一來,龔母的病好了大半。請來的郎中診斷是心肌所致,不得操勞過度,需靜心養身。椰兒回去時叮囑笑笑在母親身邊隨侍藥爐茶灶,盡點孝心。笑笑雖應承下來,心裏卻空虛虛的,每日想著心事。

這日,笑笑提著從藥房取來的藥包,慢吞吞地行走著。冷風合著飄零的落葉,吹得人瑟瑟發抖。枝椏上棲息的小鳥,瑟縮了腦袋,時斷時續地冒出幾聲。一群小孩追鬧著從巷子的另一邊跑來,差點撞著了笑笑手中的藥包。

笑笑沒好氣地回罵了一聲,又慢慢地走向府門。忽聽得馬匹的噅噅聲,她不由得抬眸眺望,清輝灑滿了小巷,陽光迷蒙地照在班駁的樹蔭下,坐騎上一身白袍的男子英姿勃勃,此刻他正朝她笑了笑,白衣白馬,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溫暖的金色。

笑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知道,她已經沒了春天時的天真。曾經第一次見到他,她心裏的歡喜躍然於心頭,噴薄欲出。坐在元公子府的戲台下,滿心滿意地盼望他顧一顧她最華美的容顏,他卻笑著談起了她的姐姐,雙瞳裏滿含脈脈的情意……就這樣,她的心慢慢沉入湖底,她忍無可忍地起身就走。

沒想到,她在都城又見到了夜公子。

這一次,她的心已經平靜下來。他不過是自己的一段敘曲,這個叫夜公子的男子,是她曾經眼裏年輕俊俏的佳公子,他不在意她的情意,而如今她也同樣不在意了——她的心思已經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於是她好整以暇地站著,等著夜公子下了馬,含笑走到自己的麵前。

“你姐過得可好?”夜公子望定她,直言不諱。

笑笑睜大眼睛,不客氣地說道:“她如今是魏王妃子,她的好壞關你什麼事?”她斜斜地看他,冷笑一聲,“難道你現在還對她念念不忘?晚了,魏王的女人誰都動不得。”

夜公子略略的點頭:“笑笑姑娘說的極是,那夜某走了。”說完朝她一示意,轉身就走。

笑笑忍不住喊:“喂喂,你不是很喜歡我姐嗎?怎麼說走就走了?”夜公子站定重新麵對她,嘴角掠過一縷笑。

笑笑咬了咬下唇,很耐心地說:“我姐苦著呢,新王不喜歡她,讓她住又冷又潮的院子,還天天受人欺負……”

夜公子聽著聽著,眼光落在不知名處,笑笑一時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兩個男人都跟龔椰兒有關聯,一個晴如陽光,一個幽如冷潭,龔椰兒定是喜歡前者吧?

這樣,也好。

“你叫她多保重。”夜公子上了馬,提起韁繩。

笑笑心腸一熱,攔住他:“別無動於衷的,想法子安慰安慰她啊。她是魏王妃子,你們很難見麵是不是?今日她會過來看我娘,要不要我幫忙,幫你們傳個話?”

夜公子咬牙:“明日子時,讓她等我。”說完,策馬緩行,身上的白袍獵獵飄飛。

笑笑一臉納悶地站著,喃喃自語道:“子時……那不是半夜裏嗎?讓她上哪等去?”

這個白日裏,天空突然飄起細細的雪花。

臥房裏的火爐燒了整整一天,到了午夜依舊滲骨的冷。椰兒讓珠兒和淺畫早早歇了,獨自在燭光下繡著花枝上的雛鳥。夜漸漸深,燭光如夢如幻,仿佛籠了極柔的輕紗,將寒意切割成碎點。

她的十指麻得幾乎伸不開,嗬著手站起來,去櫥櫃找唯一的青色鬥篷。今夜她又要去赴約,即便是錯,是險,有很多問題藏在心裏,她需要解答,她一直等著他的出現。

夜風漸緊,森森地撲了滿麵。雪早停了,沒了一絲痕跡。沒想到都城的雪天比都城來得早,她拉低青帽,緩緩而走。

淺淡的月光鋪灑在青石道上,椰兒走了一段路站定。夜公子從樹叢裏閃出,滿天月華霎時如他身上白色錦袍,他朝她笑,溫和而沉靜的表情,令她恍惚。

她驚歎,如此深府,他如隱身人一般,從容來從容去,定是有非同常人的功力,就像華能。

“你過得不好?”他們對望。寒風四起,拂動他寬大的袍袖,與她及地的風蓬。此際相見,想起她那次夜奔元公子府似夢非夢的情景,心裏縱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頭。

他似是發覺,關切地問:“怎麼不說話?”他握住了她的手,或者寒冷得已麻木,椰兒竟然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放了手,深縮在鬥蓬裏。

她沉吟,終於開口問道:“那天你回老家,元公子是否陪你回去?”

他望定她,搖頭斷言道:“沒有,那日他遇到急事,我一個人回去了。”

椰兒反倒暗暗鬆了口氣,她猜锝沒錯,元公子就是夜襲南營大帳的人,而夜公子並不知曉,這便好,這便好。

“他很危險,你要小心。”她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他俊朗的麵容逐漸凝重。

“我知道了,我家跟元公子家兩代是世交,生意上各有來往。元公子老夫人待我如己出,元公子或許那次鬼迷心竅,做了糊塗事。我看這事就算了,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夜公子沉沉的歎氣。

椰兒想起元公子老夫人和藹可親的臉,不由點了點頭。

夜公子的臉上重新漾起笑容,隨口問道:“玉帛沒消息嗎?”

椰兒的心立刻沉重起來,回答:“沒有,我都找遍輕水宮了。是不是在別的地方?我猜想藏在華能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