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夜公子臉色黯淡了下來,沉思片刻,道,“玉帛是女人隨身之物,我曾經買通了府裏一名主事的嬤嬤,花春雨死的那天玉帛並未在身,入殮時陪葬物品裏也沒玉帛。”
椰兒低下頭,心想,這就難了。曾經她動過魏王寢殿內箱櫃的念頭,內侍宮女進出頻繁,讓她始終沒有下手的機會。養傷時段裏麵清寂許多,可她被一種莫名的幸福包圍著,那種念頭竟然沒閃現一絲一毫。
如今連自身也難顧及,更休說進入魏王寢殿了。
“不要緊,夠難為你了。”夜公子反安慰她,望著她清淡如水的素顏,深夜的霜花染上了她的眉梢,他抬手輕輕撫過:“快回去吧,夜裏太冷,小心著涼。以後有消息,去那裏找人傳個話。”
他說了都城裏的一個地址,然後攏了攏她的風帽。椰兒淡然一笑,轉身慢慢地走。他們沒有攜手,他隻是遠遠地看著她,依稀看到一襲娉婷嫋娜的蓮葉,翩翩融入如霜的月色中。
而椰兒並未聽到,身後有一個低沉的輕歎,在無垠的夜空中飄散著。
那日的天空始終鉛灰色的,黃昏還未臨近,天色卻過早地暗淡下來。
夜裏是不是又要下雪了?笑笑有點擔憂地望了望窗外,刷的落了厚重的窗簾。
站在落地銅鏡前,借著蒙蒙光亮看去,身上僅著的是白日裏從街上買來的淺粉色肚兜,交頸戲水的紫鴛鴦是由七彩金線繡成,重重瓣瓣的荷葉盛開,靡靡的煙色……銅鏡裏的女子籠在粉色的光暈中,而雙眼含波流轉,更顯情意蕩漾,一時,連笑笑自己也麵紅耳赤。屋子裏的寒氣逐漸上來了,她穿衣梳頭,滿意地再次照了照鏡子,出屋往龔府外走。
椰兒的馬車靜候在外麵,四角飛翹的帷幄,垂流蘇的塗金小鈴鐺,這是魏王府妃子慣常用的四圍馬車。笑笑麵呈得意之色,彎身坐了上去。
楚香宮外,深邃無邊的禦道兩邊,毫無表情的束甲侍衛守立,伴著赤金錦琉的宮牆殿閣,靜謐得隻聽得自己的呼吸聲緊張而興奮地交纏。
下了馬車,不見有宮人過來指引。笑笑瞧著道路兩邊鬆枝輕蕩,雖然是綠意儼然,因為周邊空蕩蕩的,更顯天寒人寂。寒風吹得人瑟瑟發抖,笑笑將頭上的風兜攏得更緊了。
上了九曲橋,水景緬邈,狹長的曲岸深處,一座幽靜封閉的宮殿赫然在目。風吹竹絲,如長笛輕吹,一片無籟。
這就是華能信中指的老地方,笑笑舒了口氣,走得輕快。
殿外,梁柱旁匍匐跪著兩名宮人,笑笑將頭上的風兜落下,自顧掀簾而入,與外麵陰冷截然相反的熱忽然撲麵。昏暗寂靜的殿內,滿眼的是一浪浪的絳色帷幕,仿佛是層層浮雲交疊在一起。笑笑迷茫地抬眼望著,一步一步向帷幕內裏走,腳步踩在水鏡般的磚麵上,帶了一種空洞的回聲。
沒有光亮沒有聲響,眼前是愈來愈濃的黑。笑笑有點不耐地掀開一重又一重的繡帷,香風微度間,紫檀織錦的床榻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背對著她,宛如月夜一筆挺拔寫意的修竹。
是他。
笑笑癡癡地望著,後麵的宮人緊隨而入,迅速地用紅布蒙住了她的大半個臉。
眼前的黑暗讓笑笑一時迷失,剛想發問,後麵的人開口:“委屈欣妃娘娘了。”笑笑這才明白自己被當作椰兒了,索性不去挑明,心裏暖滋滋的想:“沒想到華能還是喜歡尋找刺激的男人,這不正好合自己的意?看他下一步怎麼做……”
還在想著,整個人被騰空托舉起來,等笑笑清醒過來,自己已被平放在了床榻上。
靜默中,她耐心地等待著,像一瓣含苞欲放的花蕊,畿待君采擷。而內心膨脹的情緒在左右蕩漾,悠悠地、一***地蕩向遠方。
少頃,華能重重的身體慢慢地壓在了她的身上,那股熟悉的龍涎清香拂入。笑笑本來緊張的心突然平靜,整個身軀仿佛失了架的軟了下來。
華能也是試探性的將手放在她前襟的扣子上,開始一件件地解她身上的羅衣,當繡著紫鴛鴦的肚兜暴露在他的眼前,她玲瓏姣好的身段有致地起伏著,華能的急促夾雜著微弱的喘息。
不多時,笑笑身上所有的衣裙盡褪落於地……,笑笑迷糊地低唔一聲,開始像蛇一般的蠕動起來。
那是笑笑從未有過的體驗,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抱著她行周公之禮。這是她第一次初嚐人事,心心念念的是盡量的配合華能,不要讓他覺得出的什麼異樣來才好。
愛情在少女的心中永遠帶著神秘的光環,那麼炙熱甜蜜。隻是……
他不是她的!
她一直是羨慕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嫉恨椰兒的,憑什麼她就比自己擁有這麼好的運氣,憑什麼椰兒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新王的厚愛,自己哪裏比她差呢?在笑笑的心中,椰兒有一萬分是比不上自己的,不論是年紀還是樣貌,又或是聰慧。
椰兒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可是老天就是這樣的厚待與她,讓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這真是太不公平了,笑笑心中為此不忿了很久很久。
隻是……這周公之禮……一切都不是她所想像的,她身上最寶貴的東西如此迅速地失去了。麵前的華能就像一隻凶猛的野獸,她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他對待的是龔椰兒還是自己,一股真正的恐怖襲據著她的心,她痛哭出聲。
終於,空茫一片的靜止。華能長長地籲了口氣,懶懶地躺在她的身上,胸脯上流淌的汗滴一寸寸黏在她的肌膚上。他對她的痛哭並沒在意,也許甚至不加理睬,他一把提起了她的小腿,三下兩下地剝掉了她的棉襪,貪婪地重重地揉捏著……一下,二下,他捏腳的動作驀地停止了。
笑笑明白,華能此時定然發現自己不是龔椰兒,強烈的嗚咽愈來愈厲害,她索性開口叫喚:“新王,我是笑笑……”
華能霍然起身,笑笑隻聽著悉悉簌簌的穿衣套靴聲,他接著倉皇而逃,漫殿的帷幕絆倒了他,當笑笑一把扯掉了蒙眼的紅布,被華能不慎扯落的帷幕正嘩嘩傾瀉而下。
“新王!”笑笑尖叫著。黑暗中,她慌亂地在地麵上找尋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衣裙,好容易係上了,跌跌撞撞地朝著殿外跑。
楚香宮裏空曠寂寥,道路兩邊垂著琉璃紗燈,冥冥地透著詭異的光亮。笑笑拚命地奔跑著,九曲橋上眺望,前麵禦道上一輛繡幃馬車正在啟動,趕車的宮人揚起了馬鞭。
“新王,你等等我,別扔下我!”笑笑發瘋般的叫著,她的雙腿哪裏抵得上四個輪子,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飛馳的馬車毫無留戀地離她愈遠,穿過宮門,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
笑笑跪倒在禦道上,淺清的光亮蒙著她孤獨的身軀,脆弱得令人絕望。
她發泄似的尖嚎一聲,眼淚嘩啦啦地湧了下來。
隻是她的傷心,無人知曉。
半夜,雪真的又下了。
已過了辰時,華能出寢殿的時候,雪還在下,蕊絮般的灑落,滿世界似是鋪上了一層白絨毯。他向來不怎麼喜歡下雪天,今日心情卻如白雪一般,清爽而柔軟。
一大早,龔椰兒派珠兒傳話,她在孝聞巷的娘家恭候他。
望著漫天的飄雪,他忽然舒心地笑了。
那個巷子,差不多和都城慣見的巷子一樣,幽靜而不起眼。寒風夾著瀟瀟的雪,馬車行駛在長巷中,轔轔的聲響在僻靜的空中格外觸耳。
椰兒站在府門外,微風搖曳,片片雪花抖動著飄落下來,軟款款的,棲在她迷一樣的身體上。而她的雙眸平視,不露一絲表情,待華能走近,她照例跪地朝他叩禮。
華能含笑看住她,想伸手去拉她,椰兒已經自己起身:“請新王進去吧。”說完,自顧踏進府門。
華能見椰兒矜持的樣子,並未生氣,隻是搖頭輕笑。
椰兒過了天庭,拐過後院的魚池,開了側房的門,一拉厚重的棉簾。華能跨步進去,見裏麵分明是未嫁女子閨房布置,雙目紅腫的笑笑半躺在床上,哀哀地望著他。
“怎麼回事?”華能皺眉,一臉疑惑地問椰兒。
笑笑聞言,整個人連帶裘衾滑溜到地麵上,朝著他哭道:“新王……您就收了奴婢吧,不然奴婢死在您的麵前……”還未說完,無力地急喘氣,本來略帶潮紅的臉色蒼白起來。
椰兒扶她回床上,拾起滑落在地麵上的衾被,重新蓋在她的身上。華能見姐妹倆一鬧一靜的樣子,不由嗤笑出聲,口吻裏透了譏誚:“你要本王收你?憑什麼?”
他以為椰兒請他過來,是向他示好。過來卻是這般光景,心裏難免失望,一張俊臉陰沉下來。撩了袍角兀自坐在椅子上。
椰兒似乎料著他會這樣說,從梳妝台上拿起那封信函,冷冷地放在他的麵前。
華能疑惑地又皺起眉頭,起初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剛領略前麵幾個字,就吃驚地一把抓住。看著看著,眉心的鎖痕加深,加深,最後他將信函揉成一團,擲到桌麵上,生氣地質問道:“這信哪來的?怎麼是我的筆跡?”
笑笑聽得華能開口即不承認,不禁再次嚎啕大哭。
華能不勝其煩地斂了眉頭。
椰兒開口:“自古富侮貧,貴侮賤,強侮弱,惡侮善,世之常情,人之通患。笑笑犯賤,冒犯了新王,也是自作孽……新王承認自己的所為又何妨?何必變著法子將此事一推了之?”她的聲音依然淡淡的,清淺得令華能生出一種難言的滋味,細細分辨,竟像是怨恨。
“如若不是本王親筆書寫,你會如何?”華能起初未意識到事態嚴重,見椰兒並未去楚香宮,心裏一放鬆,臉色有了暖意。